番外:郎心如鐵 番外:郎心如鐵 十六、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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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以後,雲舟在孝伯的陪同下,乘車離開了皇宮,向長安郊外而去。
直到臨行的那一刻,武帝也沒有向雲舟透露他的去向,雲舟也沒有問,一副絕對服從安排的樣子,自己的未來仿佛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也拒絕了任何人的陪同,堅持要獨自上路。孝伯私底勸了他好久,他才勉強同意孝伯將留在自己身邊。
出了城門,深冬的郊外一片蕭索,滿眼盡是蒼茫。
一路上,雲舟顯得寡言少語,跟以前溫柔友善的態度判若兩人,孝伯知道他的心事,自然也不便說什麼,很知趣地沉默著,卻事無巨細精心照料,偶爾,雲舟從一片茫然中抬眸,好像這才忽然發現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孝伯看著他,不禁搖頭歎息。
孝伯一直看著車外的情況,不時和車夫交談幾句,也許是指導路的走向。雲舟一概不理,蜷縮在一邊閉目養神,模模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忽然感到馬車一下子停了下來,他張開眼睛,看到孝伯正要下車,孝伯見他醒了,便回頭一笑安慰他說:“驚擾公子了,沒什麼事的。我去去就回來,你且在這裏歇一下。”
雲舟點點頭,也不作聲。然後就坐在車裏麵呆呆地等。
好像過了很久,孝伯也沒有回來,他有點詫異,孝伯做事向來謹慎,這樣毫無交代的舉動是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決定下車查看一下情況,當他掀開門簾,吃驚地發現不但孝伯無影無蹤,連車夫都消失了。四下曠野,茫茫空寂,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著。
冬天的夜幕來的特別早,隻那麼一會兒,晦暗的天空就黑沉沉地壓下來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雲舟漸漸心焦起來,在這片荒山野嶺中,不時傳來猛獸的吟嘯,此起彼伏,雲舟再淡然的心態,也不禁打了個寒戰。
殘陽完全隱退了,黑夜籠蓋四野,月亮異常地圓,明亮如銀盤,反而顯得地上更加黑暗。
野獸的呼嘯從遠而近,迅速像自己這邊圍了過來。已經看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綠森森的眼睛,閃著饑餓和嗜血的光芒,是狼——寒冷的冬夜無處覓食的、成群結隊的野狼!
雲舟迅速拔劍在手,心裏諷刺地想,沒有火,無法驅散他們,一柄劍又能抵擋多久?何況,自己現在連持劍的力氣都沒有。
綠森森的眼睛終於發現了難得的獵物,咧出鮮紅的舌頭,尖銳的白齒閃著寒光,爭先恐後地飛撲過來。
雲舟背靠著馬車,為了節省力氣,等狼群攻到跟前,才輕抖手腕,幾隻餓狼被割開了喉嚨。但野獸不是人,同伴的屍體沒有使他們退卻,淋漓的鮮血更刺激了他們的欲望,雲舟揮劍翻飛旋舞,卻無法抵擋狼群的猛攻。-身上已經被利爪和尖齒傷了好幾處,野狼血盤大口噴出的腥臭之氣中人欲嘔。
他知道自己無法堅持多久了,很快就要被狼群撕成碎片。心裏歎道,皇上,你為什麼不殺我,卻讓我死得這樣慘。
漸漸地,雲舟眼前漫起一層紅霧,渾身無力,手顫抖得厲害,劍終於掉到了地上,他恐懼地合上眼睛,等待著自己成為野狼的晚餐。
好一會兒,等待中的撕咬沒有落在自己身上,隻聽到狼發出垂死的慘嚎,他驚異地張開眼睛,卻剛好對上一雙充滿關切的眸子,像月亮下的湖泊,蕩漾著明亮的溫柔。頃刻間,他被一雙有力的臂彎圈到一個溫暖的懷中,他笑了,自己總是要逃離、要抗拒的懷抱,總是在自己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抱著自己,一下子緊繃的心完全放鬆下來,黑暗徹底籠罩了他。
當他醒來的時候,不敢一下子睜開眼睛,隻怕剛才的溫暖的臂彎隻是瞬間的幻覺,傷口的疼痛陣陣襲來,他不覺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忽然感到抱著自己的臂彎還在,而且圈得更緊了。
他睜開眼睛,終於又看到那雙渴望了一生的眼睛,此時正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他無力地笑了一下,努力支撐著自己坐起來,一隻手瑟瑟地摸索著,想要撫摸那張熟悉的臉。他的手迅速被一隻大手緊緊握住,他感到寬厚的手掌掌心傳來的熱度,不禁地說,“憲哥,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要來遲一步,你還真永遠見不到我了!”宇文憲激動道,眼中淚光一閃。
“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你不是已經去了建州嗎?”
“我是要去建州,不過還沒有走遠,我一直對你放心不下。而且,我有種感覺,建州很可能是宇文護的老巢,如果鍪然前去,一則會打草驚蛇,二則自己也會很危險。”宇文憲伸手摩挲著雲舟的柔發,歎道,“你看,雲兒,我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你都讓我成了戰戰兢兢膽小鬼了,我現在就是擔心,如果我出了事,把你孤零零地留在世上,可怎麼辦?你還能活下去嗎?所以,如果我要愛你,先要保護好自己。相反,你也一樣,明白麼?如果你真的愛我,就好好愛惜自己,不要讓我擔驚受怕。”
雲舟默默聽完,一動不動的靠在他身上,感到對方有力的心跳,仿佛為自己傳遞生命的熱力,心底某一處的堅冰融化了,化作滿眼的淚水,蜿蜒而下,怎麼也無法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