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夜宮驚變風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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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霞光明滅,在自己漆黑的影子上染上斑駁的色彩。賀繁衣還清楚地記得,好多年前一個明麗的黃昏,望著那個人由遠而近,騎著一匹駿馬,披著滿身霓虹,猶如從天而降,來到了他的心間。
如今,此時此刻,他也在等待同一個身影。
終於,熟悉的身影來到了他的眼前。
一群不知名的鳥兒結伴掠過天際,去向遠方尋求溫暖。
宇文護望著賀繁衣,輕輕地喊:“你好嗎?蕭藍!”
賀繁衣淡然一笑:“怎麼,這麼快就猜到了?”
宇文護點點頭:“上次第一次相見,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然後,我在迦夜身上看到你的影子。”
“迦夜,那孩子還好嗎?”
宇文護諷刺一笑:“怎麼,蕭藍,這世上還有你關心的事兒?”
賀繁衣帶著麵具的臉看不出任何表情。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過身去,走到幾步開外。
宇文護由說話了,聲音裏諷刺的意味更濃:“這些年你混得不錯嘛!你那些精心調教的弟子在王公貴族中可是享有美譽啊!你改頭換臉很徹底,那伺候男人的本事還越發精湛了!”
“那還不是多虧了你!”賀繁衣猛地轉過身來,“當初如果不是你把我送給元修,我還沒機會學這身絕活!”
宇文護又一次感到心中埋藏的怒火被瞬間點燃,臉上卻笑得更加雲淡風輕:
“哼哼,請你先搞清楚:是元修指定要你,宇文泰把你送過去。你自己當年做過的事情自己清楚。既然你有心玩弄我與股掌之中,我當然也得作個順水推舟,樂見其成!”
賀繁衣眼裏閃過一絲屈辱的痛楚,心中湧起千言萬語,但話到嘴邊馬上又被一抹嘲諷的笑意代替:“人生苦短,恩怨情仇就當過眼雲煙罷了。如今,我與你隻是陌路之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何必在前塵舊事上浪費時間。”
“說得好!賀繁衣,我今天約你來也不是敘舊。我隻想搞清楚,你讓迦夜來有什麼目的?”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柱國公大人,迦夜的目的當然是要你的命了。”
“這我當然知道。但這背後是誰策劃的?”
“大人,我賀繁衣也是誠信做事,從未有出賣過主顧!”
宇文護走上一步,雙手死死捏住賀繁衣的肩膀:“哼哼!難道你自己就不想我死!”
賀繁衣架開了他的手,眼中似蒙上了一層水汽:“說的對,我恨不得你死,就像你恨我一樣!”說完,賀繁衣迎視著宇文護,看著他眼中的火焰將自己燒毀。
最後,賀繁衣問道:“我不明白,既然你知道真相,還把迦夜留下來有什麼目的?”
“因為我要做一場好戲讓那幾個堂弟看看,迦夜就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角色!”語文護的眼睛忽然迸出銳利的精光。
賀繁衣聞言一驚,心中電光火石一般閃過,忽然明白了:“你還不如直接殺了他!”
“我倒是舍不得殺他,那孩子很討我喜歡,我會好好享用一段時間。看來你真的很關心這孩子,卻親手送他上死路,蕭藍,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賀繁衣麵無表情,沉默應對。
迦夜這幾天很乖,柔弱無助的神態讓宇文護非常滿意。他總是靜靜地蜷縮在一角,低垂著頭,讓黑玉般的頭發遮住臉龐。清瘦的身體在寬大的衣袍下隻剩下淡淡的輪廓,敞開的衣領下露出雪白的頸項和精致的鎖骨。宇文護用手指劃過這段鎖骨,挑起迦夜尖尖的下巴,審視著這張毫無血色的麵容,感到一種絕塵的美。
宇文護暫時停止了對迦夜的折磨。
“我這幾天對你夠好的,是吧,迦夜?所以,你可要對我說實話,是誰讓你殺我的?”
“我說過很多遍了,是夫子!”迦夜平靜地說。
“我很討厭人家敷衍我,迦夜!”宇文護陰森森地說:“那些岩棲蝮餓了好幾天了吧?它們可是食髓知味,而你的血又特別的甜。”
迦夜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緊緊閉上眼睛。
宇文護嘴角牽起一絲滿意的笑容。忽然猛地扯開迦夜的衣領,胸口一大塊血肉模糊的傷口尚未愈合。宇文護手一抖,一條蛇立即從衣袖裏鑽出來,順著血腥味迅速地往迦夜身上爬去。迦夜縮至牆角,已無路可退,拚命地咬著牙,頃刻間,已經滿臉淚水。
就在此時,門外一侍從進來稟報:“大司馬,宮伯張光洛求見!”
宇文護手一揮:“讓他進來。”
宇文護把蛇捏在手裏。張光洛來到宇文護麵前,“稟大司馬,小皇帝在禦殿設宴,恭請大人。”
宇文護笑了:“這個小皇上還真要設個鴻門宴啊。”
張光洛回答說:“與會的還有大臣司會李植、軍司馬孫恒和宮伯乙弗風、賀拔提等,怕是有所行動了。”
宇文護又問:“隻他們勢單力薄幾個成不了氣候。獨孤信和趙貴呢?”
“聽說,他們不會直接參與,隻在必要時接應。”
宇文護不由得冷笑:“各懷鬼胎!”又問:“我那兩個堂弟也不在嗎?”
張光洛又說:“寧都公的夫人今夜生產,肯定來不了,而輔城公昨天出城郊而去,現在還沒有回來。”
“很好!你先回去,別聲張。我自由安排。”
宇文護回過頭,看著迦夜,扔給他一個小巧的白瓷瓶,說:“吃了它。”
迦夜打開瓶子,瓶裏滾出一顆淡黃的藥丸,看樣子不是毒藥。迦夜不解,抬頭看著宇文護。
“這是暫時恢複你功力的藥。等會兒,你會看到一場好戲。你會很想救一個人。而我會很樂意成全你。”
藥丸果然減輕了疼痛,但身體依然綿弱無力。迦夜艱難地站起來,想了想,取出一個麵具戴上。跟著宇文護踉踉蹌蹌地走出去。
門外,一隊侍衛已經整裝待發。兩匹駿馬在等待著他們。宇文護騎上馬,帶著迦夜向宇文覺的宮殿走去。
走不多遠,忽然,一名身穿黑衣的內廷侍衛來報告宇文護:“稟柱國公大人:劉庭大將軍已經安排東、西、南、北四營人馬重重包圍了長安城。”
宇文護說:“好!那李信將軍到了什麼地方了?”
“大人,李將軍已經在禦殿四周埋伏。就等您一聲令下。”
“好!”宇文護聽了麵露喜色,哈哈大笑。眼睛餘光掃向迦夜,迦夜故意偏過頭,避開他鋒利如刀的目光。
宮殿內燈火通明。
年輕的北周皇帝宇文覺正和群臣飲宴。
宇文護也不等通報,徑自走進來,到了宇文覺跟前,跪倒行禮:“微臣叩見皇上!”
宇文覺麵無表情地一揮手:“免了!”忽而偏過頭去,對張光洛說:“愛卿,剛才咱們說什麼故事來著,很有意思,給我堂哥也講講啊!”
張光洛應了聲:“是,皇上!”於是說起來:鄭厲公繼位後,鄭國的大權都掌握在祭足手中。一次,宋國聯合齊、蔡、衛等國攻打鄭國。鄭厲公想出城迎戰,被祭足製止。宋軍在鄭國東郊大肆搶掠,還火燒了渠門,並拆走了太廟的房梁。還有一次,周桓王駕崩,鄭厲公想去吊唁,祭足說:“我們曾經和桓王開仗,還曾射傷過桓王,你去了他們一定不會給內好臉子的。”於是鄭厲公也去不成。想幹什麼都幹不了,鄭厲公悶悶不樂,覺得作為國君受製於祭足,活著一點樂趣也沒有。一天,鄭厲公和雍糾在後花園散步,厲公看到小鳥自由飛翔不禁歎了口氣。雍糾說:“現在春暖花開,百鳥爭鳴,散散步多愜意。你又貴為國君,想幹什麼都可次,為什麼還要歎氣呢?”鄭厲公說:“小鳥都可以自由飛翔,不受製於人,我連個鳥都不如。”
宇文護擺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那後來雍糾有沒有幫鄭厲公殺了祭足呢?”
宇文覺說:“我們正要說到下文,堂哥就來了。”
宇文護說:“這個故事,我到知道結局。”
宇文覺說:“哦?那就麻煩堂哥給我們講講!”
宇文護麵帶嘲諷的冷笑,說道:“老奸巨滑的祭足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動聲色。暗地裏安排心腹強鉏帶領十幾個人,暗藏兵器隨身護衛。同時命令公子閼帶了百十個家丁埋伏在東郊,然後就出發了。雍糾正在半路迎接,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席。祭足說:“為國事奔忙理所應當,用不著這麼客氣。”雍糾說:“郊外風景秀麗,喝上一杯解解乏也好。”於是倒了一大杯,跪著獻給祭足。祭足右手去扶雍糾,左手接住酒杯往地上一倒,隻見四射,一道青煙隨地而起,其毒性可見一斑。祭足大吼道:“你小子怎麼敢害我。”叫左右:“把他給我殺了。”衛士們一擁齊上把雍糾綁了起來一刀就殺了,還把屍體扔到了池塘裏。埋伏的家丁也把雍糾的人殺得七零八落。鄭厲公一看事情敗露,心想:“祭足肯定饒不了我,我還是走為上策”急忙收拾東西向蔡國跑去。祭足也不追趕,派人去衛國把鄭昭公接回來複位,還對大家說:“我對以前的國君也沒有失信呀。”
宇文覺聽了,哪裏受得了這樣明顯的屈辱,不由得勃然大怒。他站起來,用力把酒杯扔到地上,對著群臣大聲說:“君主雖幼,絕非無能,豈能容許權臣傾則朝野,為所欲為,大逆不道!”
宇文護也站了起來,他說:“天下至親莫如兄弟,若是兄弟互相猜疑,那世間還有可信之人嗎?叔父囑托我幫陛下治理國家,如果陛下能獨立料理朝政,名揚天下,為兄也就死而無憾了,可是陛下現在年紀尚小,我擔心除掉了我以後大權落到奸臣手中,那時候非但對陛下不利,連國家也將滅亡,叫我有何麵目去見地下的叔父!我既是陛下長兄,又當了宰相,還能有什麼想法!望陛下三思,切勿聽信讒言,疏遠骨肉。”
這一席話說得懇切合理,在座群臣無不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