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既成，從今往後，你就稱我為大師父，稱季舒玄為小師父吧。”季舒涵緩緩地說，一向疏離的黑眸，顯得生動，狡黠，同時嘴角勾起一抹笑，心裏對自己和季舒玄聯係在一起非常滿意。
    隨手遞給君洛羽一本藍色封麵的琴譜。
    “你先練習這本琴譜。”
    自從現場傾聽了季舒涵在敦煌的鋼琴發言後，君洛羽對他的推崇就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當即，君洛羽恭敬地接過琴譜，在看向書名時，卻一下子怔住了，因為他剛剛以為是什麼“絕世秘籍”的琴譜，不過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車爾尼599》教程，是學鋼琴最初級教程，隨意到一個書店都可以買到。
    似乎不太相信季舒涵會真的拿這樣一本琴譜給自己，君洛羽認真地將琴譜翻開幾頁看了看。
    雖然上一世沒有真正係統地學過鋼琴，君洛羽出於對音樂的狂熱，在大學的時候，加入過‘Open音樂社團’，參加過幾次部活，進行了初步的啟蒙，識譜還是會的，後又多次聽別人彈奏，記憶仍然十分深刻，反複與記憶之中的樂譜比較之後，最終確定，這是一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車爾尼599》，絕對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合上琴譜，君洛羽難掩詫異的神色，睜大了琥珀色的雙眸，眼角的淚痣閃爍著困惑的光。看著季舒涵似笑非笑的神情，君洛羽小心翼翼地道：“大師父，您確信您讓我練的琴譜，是這本嗎？”
    軒轅逸風看見君洛羽不同尋常的反映，瞥了一眼封麵，這不是最常見的鋼琴練習曲嗎？
    隨即不動聲色地看向季舒涵。
    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季舒涵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跟我來，讓我來告訴你，這本599的用法。”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軒轅逸風和長孫羽伊自覺地留下，雖然眼睛依然追隨著離去的人。
    季舒玄看見他們渴望的神情，笑著說：“兩位也一起來吧。”軒轅逸風對季舒玄不禁好感大增，點點頭，邁開了修長的腿。
    穿過一片落葉翩躚的闊葉林，腳下發出枯葉破碎的聲音。一兩聲鳥鳴劃過天際。
    君洛羽心中一動，這就是季舒涵師父闖入的那片樹林吧。
    季家本在江南，隻不過因為那次季舒涵的無意闖入，就把這一片樹林劃入了季家在上京別院的規劃之中，把美景攬入懷中。
    ‘練達人情，感悟自然’，這是姑蘇季家世代相傳的八字箴言。
    來到季舒涵的個人琴室。
    推開沉重的白玉大門，入眼一片漆黑。
    季舒涵率先踏入。
    琴室黑暗，隻有一柱淡淡的銀白色的光投注到寬敞的琴室中央。營造出一種靜謐的氛圍。如寂靜的月夜，灑下淡淡的銀輝，籠罩萬物，讓人的心，不由自主地沉澱下來。
    在這一片難言的靜默裏，靜靜地佇立著一架鋼琴，就是君洛羽曾在訓練室看見的那台頂級鋼琴Alma-Tadema。
    沉黑的鋼琴籠罩在朦朧的銀色光圈中，流動著淡淡的月華般的光。
    “好美！”君洛羽情不自禁地讚歎，清雅的聲音在這方靜謐的空間飄散。
    軒轅逸風的眸中閃過一抹深思，看來這間琴室，采用了特別的設計，因為它的聲音流動性特別好。
    逐漸適應了黑暗，軒轅逸風觀察著自己所處的環境，觸眼所及，並不是純粹的黑，而是泛著淡淡藍光的暗，顯得十分靜謐。
    依稀可辨琴室的屋頂為平頂鑲板，兩側有樓廳和正在演奏的人物雕像。這些具有美學意義的裝飾物使原本直接撞擊到牆壁上的樂音延長並舒緩。
    他看向腳下，是木質地板，這種地板和牆壁就像是小提琴的共鳴箱一樣，使樂聲在廳內振動和回旋，餘音嫋嫋。
    他無法判斷這裏是否和“維也納金色大廳”一樣，使弦樂器與木管樂器、木管樂器與銅管樂器的平衡達到巧妙無比的境界。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間琴室，能夠給身在其中的人帶來難以忘懷的視聽享受。
    季舒涵不著痕跡地勾起了嘴角，步履優雅地向他的鋼琴走去。
    他姿態優雅地坐在鋼琴前，麵帶微笑地調整到最舒服的姿態。然後慢慢合上了琉璃般的黑瞳。輕輕將手放在了琴鍵上。
    那種神態，說不出的虔誠。
    他並沒有立刻彈奏。而是緩緩調整狀態。
    放在琴鍵上的手，霎時給人一種水乳交融的感覺，仿佛他與那架鋼琴從來就是一體的。
    整個天地間，仿佛隻有一人，一琴。
    在場的人心中生出了一種無言的震撼。
    當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所有的情緒都已沉澱，眼中仿佛隻有琴鍵，再無其他。
    左手以一個精確到度的標準手型，落到了小字組的C大調主和弦上，一聲厚實的C和弦響了起來，就如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無波的水麵，蕩漾出最美的漣漪，拉開了華麗的序章。
    那分別落在do，mi和sol上的左手五指、三指和大指，如同穩固的三根柱子，輕輕鬆鬆地撐住了手臂的重量。
    與此同時，季舒涵的右手如同一列勻速前進的汽車般，以一種看上去無比穩定的姿態，從小字一組的C開始，向高音區跑去，雖然是再簡單不過的普通音階，此刻卻充滿了一種均勻的美感。
    看著季舒涵的演奏，君洛羽有一種感覺，雖然是同樣的曲子，與自己記憶中的演奏相比，季舒涵的演奏多了一股從容不迫，這純粹是一種感覺，對於這樣一簡單的練習曲，他相信，任何一個比較有名的鋼琴家，都可以演奏得不犯一點錯，要想在此基礎上更進一步，君洛羽知道，這就要憑世人推崇的“音樂感覺”，那種讓人抓不住摸不著的所謂天賦。
    不過，這一點點的差距，並不能改變君洛羽剛才的看法。
    雖然季舒涵這曲子演奏得比其他人好一些，但絕對不是靠著練習599，這種啟蒙似的練習曲，達到大師級的程度。
    可是，很快地，君洛羽就看到了讓自己驚奇的一幕。
    一曲終了。
    “18秒，嗬。”季舒玄的清雅的聲音響起。
    “確實比一般人快，不到二十秒就把這僅有十六個小節的練習曲彈完。”軒轅逸風接著說。
    音樂以時間和音階作為維度的。節奏和泛音的不同組合，會讓最終效果的千差萬別。
    隻是，君洛羽沒有想到，軒轅逸風竟然也懂鋼琴。
    他看向那個完全融入黑暗的少年。
    隻能隱隱看出他的輪廓。
    但這模糊的線條卻讓他的冷酷氣息盡現無遺。
    君洛羽有些呆滯。
    如果說聚關燈下的他是當之無愧的主宰，那麼此時的他就是黑暗的貴族，暗夜的寵兒，降臨人間的夜之子，是每個人都想征服卻無法得嚐所願的希冀。
    仿佛感覺到了君洛羽的視線。
    軒轅逸風悄然勾起了嘴角，微微看向君洛羽的方向。
    黑色雙眸不但沒有被黑暗吞沒，反而，愈加清晰。
    流光異彩，晶瑩剔透。
    在看向君洛羽的時候，既冰冷，又溫柔。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矛盾。
    那是一雙足以吸引任何人沉淪的……暗夜冰瞳。
    君洛羽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他如同觸電似的慌忙轉開視線。
    卻不知，那雙令他讚歎的眸子，在他逃離的時候黯淡了一下。
    樂曲並沒有像君洛羽想象的那樣停下來，而是繼續演奏了下去。
    隻不過，這一次，季舒涵將跑動的旋律換到了左手。
    “咦？譜子上沒這麼記啊。”君洛羽有些惑地想著，不過很快就想通了，這可能是季舒涵自己編的拓展練習吧，這可能才是季舒涵大師的獨家秘籍。想到這裏，君洛羽更加專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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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洛洛不是專業搞音樂滴，上麵所有的音樂描寫來自於：耶魯大學的公開課“聆聽音樂”，百度，書籍資料，以及自己的理解。所以，專業人世看看就好，有什麼錯誤請一笑而過，8拍磚，嗬嗬……（傻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