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癡放下手中的書卷，偏廳裏的細細低語他都聽在耳中，他欣賞夜小樓的問話方式，直接問入主題。
    問的是小七怎麼成為隨侍的，其實小樓已經通過小七的描述搞清楚了一些事，甚至包括自己當年救那個村子的心思。
    他想當年那個村裏的長者或許也是明白他救人不是出自善心，但救下了就是救下了，那個村子欠下他若幹條人命的恩情這是事實。
    如若不是小七此刻與小樓講起，冷笑癡都快忘了自己少年時的模樣，算來已是十載春秋，小七跟著他的時候還是個隻會流鼻涕的孩童。
    如今卻也成長為一個翩翩少年，憶起十載前的自己還是有點孤傲少年那種熱血，以為自己藝高膽大，凡事都不懼不怕，再看看如今的真正冷然傲視天下，其間心性更為冷淡無波。
    冷笑癡微垂了眼眸斂住眼內一絲溫柔，那是他想到有伴同行的緣故，幸得夜小樓這麼個良伴，幸之。
    耳聞小七繼續輕聲講著，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字句都清楚傳入冷笑癡耳中，他突然想讓小樓看看自己年少時的模樣。
    興致一來，冷笑癡立即挽袖鋪紙，甚至沒要小七過來研墨侍候，在筆架上取下一支羊毫沾墨，便於宣紙上幾筆勾勒，一個年少狂傲的人物輪廓已躍於紙上。
    墨淺墨濃，運筆如神，冷笑癡甚至仍是保持之前的坐姿在桌前，右手腕靈活的輕移微轉，用毛筆畫畫都似舞著劍招。
    每次轉腕揮毫亦透出玄妙，如若此時有高手看到冷笑癡的動作，無論是畫師亦或劍客，都會先驚後喜，若有慧根者，少不得學些神妙的功夫。
    冷笑癡專注於自己麵前的宣紙與墨硯上，耳朵裏仍能聞得小七的低聲講述，他和夜小樓都沒轉頭往彼此的方向張望，二人之間不需要那些刻意的眼神或舉動來證明些什麼。
    默契這一詞說來就兩個字的含義，可是真正的默契就是像他們一樣，想法驚人的相同才是默契二字最全麵的釋義。
    一個眼神，一個觀念，一種心情，一種力量，一團冷情，一團烈魂，兩個無關的人從根本上相似了，才會有默契這二字的產生。
    他和小樓不是眼高於頂的假狂傲，他們相信這世上有比他們強大的能人，可是靈魂的境界不是能力強弱來決定的，看淡比看透更有境界且更易碰撞出火花。
    展臂用手中的羊毫沾墨，宣紙上的人物已出大概，未曾束起的長發飄飄透著少年人的不馴與倨傲，衣擺飄飄顯露著年少者的輕狂與浮躁…
    冷笑癡回想著自己年少時的模樣，突然憶起，自己所畫出的模樣，正是行進在小七他們那個村莊旁的穿著樣貌，那個時候他的心態還是憤世厭俗。
    後來進村專挑染疫之人下藥想試藥性，便改穿了專門泡製的防護藥袍，加之奇珍之藥自幼服用，絲毫不懼地在瘟疫蔓延的村莊裏穿梭。
    冷笑癡回想十載前的自己不免微歎，真真是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那個村莊可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凡村，那是鬼族的隱居之處，村裏有近九成的人是正宗鬼族之後，鬼族之人，亦善巫術。
    冷笑癡微微頓筆，在腦中略思索用什麼景物來襯人物，不知用鬼村的村莊口是否合適。
    也不知自己筆下畫出來的年少模樣，可會被小樓那小東西認為太過輕浮，或是一聲不屑地冷哼，再次意指他自年少時就顯擺。
    思及小樓可能會有的想法，冷笑癡不由覺得心情愉悅，下筆更是輕盈入神。
    冷笑癡這廂作著畫，那邊的夜小樓正聽到小七說到四方，原來東言西語南柔北威不是名字而是代號。
    就像那個被替換掉的南柔，誰都有可能成為四方，也就是說誰都有可能成為冷旗下產業的管理者，類似現代的總經理一樣的職位，能否進入集團公司核心內部，還是各看本事。
    夜小樓沒想到的是東言西語那兩人是親兄弟，雙胞胎兄弟長得一點也不像，性格也不相同。
    在夜小樓的印象裏，西語較東言更為細心玲瓏些，隻不知孰兄孰弟，二人也是從沒落村出來的，這倒是在聽聞小七說到那村莊時就有所猜測。
    聽聞小七所述，當年的那村子裏有千餘人口，如今也是有兩千戶人的大村莊，東言西語正是被救下的其中兩隻，甚至還是村長之子，那時的他們已是弱冠之齡早已記事。
    冷笑癡當年隻收下了小七一人，免了他們全村世代為奴侍奉他人的悲劇，但二人也是知恩圖報，藝成後自己尋來為奴，意為替家族還恩。
    對於這種還情報恩的戲碼夜小樓不表示意見，東言西語藝成何方他也沒興趣，反正八九不離十與家族有關，繼續聽得小七閑扯些往事。
    夜小樓微換了個姿勢，接過小七奉上的熱茶思索，他有種直覺，那個沒落村不會是個太普通的村子，冷笑癡當年有心去到那個村子絕不是巧合路過，那裏有什麼能吸引十載前的冷專門前往？
    聽著聽著就聽出點味道來了，東言西語兩兄弟本姓鬼，一個叫鬼域，一個叫鬼舟，這名字聽起來就有內情在裏麵。
    什麼樣的家族會給子孫起這樣的名字？難不成是作法拿妖的道士，但小七並沒說過他們那個村子信道問佛的，隻提到他們村的人皆善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