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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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孟啟聽聞段墨胤要走的消息一時難以消化,想早些向弟弟問明原因,奈何他陪伴外婆很晚,自己根本沒機會介入,當二人說上話時已是翌日上午。
“你真要走?”段孟啟在前院守到弟弟,立馬問出煩惱他一夜不得安寢的題。
“嗯,我想去長安和外婆住。“段墨胤語速輕快,陪襯清爽無雜質的微笑感覺像個過年領紅錢的孩子,充滿了開心與期盼。
“但。。。。。。幾時回來?”
“還沒考慮,外婆獨住身體又不好,我年輕力壯是該照顧她了。”
“墨胤……”段孟啟欲言又止,他打心底不願墨胤離開家,因為他總有種強烈預感,弟弟這次離開或許往後不會再回來!越想越焦慮的他急切捉起少年的手腕,言神誠懇地求他留下,“以前外婆叫你去你不也沒去嗎?如果想外婆,我們可以常去看望她。”
段墨胤被他捏得有點痛,瞧瞧他慌張的俊容再瞧瞧他死拉自己的手,不禁默歎口氣。如今的段墨胤性格雖變,本質依然是從前那般心軟,大哥瞞騙他,但他卻不想大哥焦急似火,他一點也不會覺得解氣。細想想錢牙的詭計大哥起初不知情,後麵刻意隱瞞也是保護自己不受二次傷。
思至此段墨胤神情中冒出些許黯然,大哥和錢牙的瓜葛他未曾預料,假如沒撞破兩人的曖昧,大概他窮其一生都被蒙在鼓裏,而男男之戀並非隨意能對外人言,保密也合情合理。
“墨胤?”一旁久等的段孟啟因弟弟的淡然無法平心靜氣,猛地將少年細瘦的身體拉近迫使他給予觀注。
整個人被迫靠到大哥胸前,思維偏亂的段墨胤唯有直視他,晶亮的珠眸全是苦鬱的色彩:“我需要輕鬆,我不想像瘋子樣自尋痛苦,留下隻會胡思亂想。”
深切的低咆宛如刀子一下下割入段孟啟的心髒,弟弟講的他都懂,可叫他放手他隻能一個勁搖頭:“我知道你想什麼。都是大哥錯,大哥求你了,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洶湧如潮的挽留讓人能輕易感受到其中聲嘶力竭的呐喊,包含的感情真實卻沉重。受不了被渲染擴大的悲劇氣氛,段墨胤使勁掙脫掉他的牽製,腦海裏莫名衍生的惡念立即衝口而出——“我可以不走,但你永遠不見錢牙。”
段孟啟遲疑了下便快速點頭,接受了具有交換意味的條件:“從今以後我跟他一刀兩斷!”
他語氣堅定毫不拖延的保證使起先有點壞心的段墨胤閃了神,段墨胤尷尬地移開眼睛,察覺沒啥意義後再度仰視大哥:“你又騙我了,你做不到的。”
“我做得到!該他的情我還完了,絕不再和他牽扯。”
端摩他發誓的認真段墨胤很不是滋味,並非不信,隻是某些事不是說到就能做到——“你做不到,除非你不喜歡他。”
秘密被弟弟揭露的段孟啟頃刻呆愕,睜大的黑眼閃現詫異和無名的羞愧;高大的青年無聲滑動著喉結,吞咽清苦的唾液,在關鍵時刻容易口拙的他望著段墨胤似乎放棄了任何挽回的借口……
大哥的沉緘讓段墨胤相當失望,調整心緒後問道:“你喜歡錢牙?”
“……是不是你們見麵錢牙說了什麼?”回神後的段孟啟語氣裏攜帶著慍怒,篤定錢牙從中做了手腳,“他的話你信?”
“他的話是真是假不重要,我隻問你究竟喜不喜歡他?”
“……我……”
“我要你摸著良心告訴我,我隻想聽你的真話。”不容對方多想,言辭鏗鏘的段墨胤厭倦了猜啞謎,他隻需要一句不虛偽的實話。
片刻之後——“我……我喜歡他。”大局已定否認也沒用,段孟啟埋頭沉聲道。
果然。段墨胤垂下眼簾,了然了心的同時不禁感同身受:錢牙粗俗缺乏涵養,卻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多變的魅力時而霸道時而溫柔,交岔穿疊著市井質樸,即便習慣性流露些低俗猥瑣也掩飾不住原始的美。無法一言道清的感覺使出身大家的段墨胤著迷,日子漸久,遂而演變成朦朧的愛意……
段孟啟見弟弟沉思難免又提高了懸掛的心:“墨胤,喜歡不代表認同他的作為,過幾天他就回鄉了,我與他再無往來,你相信我!”段孟啟一激動狠狠的握住弟弟臂膀搖晃,決心斬斷孽情的他努力去忽略心底微乎其微的糾結。
段墨胤本意不是真要逼段孟啟給保證,他隻想知道事實罷了。僵著臉試圖掙脫桎梏,無奈被箍得太緊不是他能抵禦的強勢:“別說了,我覺得是我逼你你才妥協,我像罪人!”
“與你無關!他城府太深還是個男人,根本不值得交付真心,我早就看穿他了,等他離開洛陽一切就結束!”為了留住弟弟,用心則亂的段孟啟什麼都做得到。
“不可能……”大力搖晃著頭,段墨胤不願再聽無意義的保證。
“我能……”
“不可能!”打斷他追迫的發誓,突然揚起下巴直視他的段墨胤睜圓的眼眶漸漸顯紅——
“哥哥從來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再之後便是一片寂靜……
‘拿得起放不下’確實是段孟啟的人生死穴,自知之明不缺的他很清楚。但墨胤是多麼單純的孩子,他以為對方稚嫩,可現實證明他太武斷了,墨胤聰穎,或許很早就發覺了他這個哥哥的無用之處。
太過震撼的揭底讓段孟啟無言以對,瞳孔驟縮的眼睛先是睜大在慢慢閉小,像完全失去語言功能的啞巴緊緊封上了數秒前妄圖辨論的嘴,最終徹底僵化……
段墨胤本意並非要打擊他,不過怨憤沉積再遇到他信誓旦旦難免一朝爆發,雖然自己指出事實沒錯,但對於神經敏感的人就是巨大的重創。
唉……一聲歎息後,少年輕輕抱住大哥的腰,將額頭靠在對方溫厚的胸膛上,耳邊聆聽的心跳顯得比正常時遲緩了兩拍……
“哥。”
尾音拖得稍嫌長了,體現出好久不見的親昵撒嬌:“在我走前多陪陪我吧,哪都別去。”
可惜無人回應。
“哥……”段墨胤不甘心又喚了對方一次,而且把他抱得更緊。終於,段墨胤察覺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放鬆了力道,並也環抱他把他擁進懷裏,一聲猶豫的溫柔的‘好’字爾後從上方傳進了他的耳朵。
清秀的臉苦澀地笑笑,段墨胤動了動身體,愈發貼緊了血親的體溫……
偌大的堂廳裏回響著婆孫兩人和樂融融的歡聲笑語。欣喜的段老夫人由於孫子應允跟她去長安,所以段墨胤隨便一兩句話都能逗得她開懷大笑。段孟啟坐在他們旁邊,一臉溫柔的笑容,不多話也不插嘴,隻有在老夫人話裏捎帶他時才會出聲附和。
段府難得熱鬧,原本忙於生意事務的蕭凰詩也偷閑陪著他們。品嚐侍女剝好的蜜桔,女人含笑的眼睛欣賞這幕溫情的畫麵,豔紅的唇跟著翹起了圓弧。
蕭逸銘看她心情貌似挺好,好像合適將自己的情況呈報給她,便湊近她耳邊細音道:“夫人,我有事相告。”
半是恭敬半是緊張的蕭逸銘雖不尋常,異樣卻未引來蕭凰詩一絲疑惑,漂亮的鳳眸微微一偏:“換個地方談。”於是二人中途離開堂廳來到了蕭凰詩處理事務的書房。
蕭逸銘在她的示意下說出自己想跟段墨胤去長安的目的,戰兢謹慎的他屏氣觀察女人的表情變化,直到最後對方依舊靜水平湖,冷淡得……可怕。
“嗬嗬……”蕭凰詩放聲大笑,通透的嗓音讓人莫名畏懼,“我還想你幾時才敢請示我,看你拖這些天還以為你放棄了,你真有始有終啊。”
“夫人?”
“你的行裝收拾得太少,需不需要娘再替你添置?”
“你知道了?我……”一向薄麵的蕭逸銘麵上卷起一股熱風使他煞是尷尬,他沒料悄悄備好的行李會被發現,而一切早就盡歸義母掌握。
“你和墨胤有了那層關係就愛意橫生呢?”輕歎口氣,蕭凰詩眼神是十足的輕蔑,“一心兩顧遲早要出事,這麼快被我料中我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不止段孟啟這逆兒,連對她言聽計從的義子也敢為不容於世的男歡男愛背叛自己,多年教育一朝成灰,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撲通一聲蕭逸銘雙膝下跪,驚慌解釋道:“夫人,我對二少爺絕非情爰,隻是從我進府以來欠他不少恩債,逸銘自當要竭力還清。”
女人聞言眯細了眼睛:“恩債?怎麼會?我沒發覺你有這意識啊,我理解你不常撒謊,可這個也太蹩腳了點。”
“我沒……”
“好了。”不等他解釋,女人揮揮衣袖,“有恩就有恩吧!這些年你如何對他世人都看在眼裏,若非我對你知根知底我都認為你另有圖謀,對了……千萬別給人發現你對他做過的事。”
“……!!”蕭逸銘驚呆了,害怕的意念霎時從心底爬起,立即望朝女人但對方隻是淡淡笑著。
“我討厭什麼你應該清楚。”蕭凰詩抿笑著走到門口,背對跪在地上呆若木雞的青年輕聲說——“娘不介意再毀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