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時代第二卷  第九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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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不盡是耍我,我知道,我聽得出來。”方路傑安靜地看著眼前紅著眼睛的張並生,淡然的姿態坐在遠處。
    張並生忍不住笑一聲:“你別自作聰明了你——”他停頓了一下,又點點頭。“嗯,你說的也還算不錯。我也不是完全做戲耍你。像我剛剛說的就是真的——我過去一直覺得掙紮,覺得不好過,覺得不能接受我所處的環境——可是我早就想明白了,隻要我自己不跟自己作對,隻要我想開了,原來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切都不是掙紮,一切都不是痛苦。而我在幾年前就已經想通了,我早不為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分神難過了,相反我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傻的不可思議。”
    “我明白,就像人有時候生氣和憤怒一樣。怒火和憤懣不是別人硬塞進心裏的,是自己想不開,是自己讓自己過不去,隻要自己想開就好了。人在平靜時總會很奇怪,當自己憤懣時那些要撕開自己胸膛的情緒怎麼那麼莫名其妙的。”
    “跟你說話就是不一樣,你不但知其然,而且比當事人更加知其所以然。不過可惜,”張並生回頭饒有意味地看著方路傑:“可惜這份聰明現在已經救不了你了。”
    “不礙事。”方路傑淡然。
    張並生卻驀地冷漠了麵孔,陰沉地盯著方路傑:“你不要這個時候還裝的淡定,我知道你在強撐。”
    “那就當我在撐吧,你現在應該心裏充滿了成就感,你打敗我了。”方路傑同樣盯著張並生的眼睛,“不過你打擊得還不夠徹底,你應該把你栽贓程潛,逼他流亡國外的事情拿出來炫耀。還有段啟。你一直說我憐憫他們原諒他們認為他們不是存心做壞人,現在你有好的證據了,段啟被我救出來推薦進了洪幫,結果卻背叛我,做你的奸細,幫你栽贓程潛。你應該把這些都說出來,我就徹底被你打敗了。”
    張並生一動不動地看著方路傑,眉梢跳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總那麼敏銳,不要總是一雙眼睛像鏡子和釘一樣照穿萬象刺穿人心?”他忍不住歎息般的搖頭,“我真怨恨上天不公,給了你這樣的眼睛,讓人忍不住嫉妒和怨恨。”
    “嘭!”的一聲他突然猛力將方路傑撲倒,手肘蠻橫地抵在他咽喉上。方路傑咬牙掙紮一陣,但是動不了上麵的張並生。隻能就這麼躺著,沉默地看著張並生。
    “沒關係,你盡管看,多看看。”張並生陰狠地貼近方路傑,說話時氣息落在方路傑被他壓的快窒息的麵孔上。“多用你那雙眼睛看看,等一會就沒辦法看了。”他左手抵著方路傑咽喉,右手伸到小腿的的靴筒裏摸索一陣,噌的拔出一把銀光閃爍的匕首。“準備好了嗎?你那麼聰明,肯定知道我想幹什麼了對吧?”他停頓一下,刀尖貼上方路傑英挺的眉峰。“不要露出驚恐的表情,刀子上來的時候更不要慘叫,因為那樣你就不是方路傑了。我不想事後還要提心吊膽,猜測當時是不是抓錯了人。”
    喉嚨被手臂用力地壓迫著,即使張開口都喘不了氣。方路傑臉部漲得通紅,額頭上微微泛出青筋。
    張並生眼神在方路傑那雙眼睛周圍遊移,似乎在準備著要從哪裏下手。
    “知道你被程潛救走時我多憤怒嗎?知道我父親遠在重慶時知道這件事之後怎麼處理的嗎?——他下令我去領五十軍棍,限期叫我了結你。當我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了,絕不再被任何人絆住腳!——你知道我怎麼對付江績的嗎?——聽說程潛挺護你,不知道有沒有讓你知道實情。我當時是這麼對付那個硬漢子的,我叫人把他一條腿一刀一刀剔幹淨,一刀一刀的!你可能不知道,就連我在那之前都不知道,原來一刀在人身上片下一塊肉,那一大塊紅色的刀口上是不會流出血的。我的人告訴我一共片了一百多刀,一條腿就剩下一根骨頭,可是那骨頭上麵卻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方路傑用力地掙紮了一下,窒息更加緊迫。他通紅著雙眼,咬牙看著眼前的臉:“張並生……你還是人嗎?還是嗎?!!!”
    “怎麼不是了?不是人哪來這樣的手段和殘忍?豺狼虎豹捕食還是一口咬斷喉嚨直接斷命呢,隻有人才能做出這種事,隻有人才能創造生、不如死!方路傑,我就是要那個大膽頂替你的人生不如死,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
    方路傑躺著,臉對著張並生。他眼角落下來兩行淚水,在臉上劃了透明的兩道。張並生的刀已經在他臉上陸陸續續擦出細小傷口,淚和著血淌下來,最後蜿蜒著深藏進鬢角。“張並生,我真的該死吧?”
    張並生怔了一下,風暴一樣激蕩動亂的情緒微微平息。“為什麼這麼問?”
    “我不該死嗎?那我為什麼那麼害人?為什麼那些人因為我受苦受難?”他停頓一下,大吼出來:“我不該死你幹嘛這麼恨我?!!!”
    行駛著的車輛突然顛簸了一下,張並生手裏握著刀子,刀鋒受到慣性向下一沉。
    “!!!……”方路傑短促地哀鳴了一聲,鮮紅的血突然從他臉上泉湧出來。
    “怎麼開車的?!!!”張並生朝司機大吼一聲,直起身從方路傑身上起來。
    一脫離張並生的壓製,方路傑本能地雙手捂住眼部,鮮紅的血卻還是從他骨節分明的修長指縫間湧出來。張並生稍微地有些失神。方路傑最後的問話確實令他有一瞬大腦空白。是啊,自己為什麼這麼恨他?為什麼?……現在想來竟然這恨根本來的沒有理由。
    “世事不就是這樣嗎?樹欲靜而風不止。你不招惹我,可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恨上你了。”
    張並生拿著匕首的手微微地用力攥緊了,他看著方路傑,心裏有些猶豫:應該沒有真的刺瞎吧?最後反應過來時已經盡全力收住刀了,估計沒有傷到眼睛才對……
    突如其來的傷害方路傑沒有準備,他此時微微喘著氣,手指捂住眼睛全身脫力,快要虛脫一般。他笑一聲,用一隻眼睛勉強睜開看著張並生。“你也別在意我的話,我就是知道你總是思想上走不通,所以故意說這些話讓你亂陣腳失方寸。你都看穿我這一套了你還上當?”
    “少在我麵前裝鎮定,起來!”張並生冷漠地低吼一聲,伸手將方路傑拉起來。“手拿開!”他強硬地抓住方路傑捂住眼睛的那隻手,往旁邊一扯。眼睛露出來,都是血,隻能隱約看清楚根根分明睫毛。看不到傷口在哪裏,張並生極不客氣,脫下手上的白色手套,往方路傑不斷湧著血的眼睛上擦。血很多,還在流個不停。他擦了幾次,終於看清傷口了。
    正中眼睛。一點都不留情。
    “還有一隻呢,你再來一刀就行了。我的一生也就了結了。”
    明白自己的一隻眼睛已經傷到無從挽回的地步,方路傑心裏冰冷冷的。他有些自暴自棄,頹廢地不想麵對這個世界。
    人對於一直擁有的東西充滿一種依賴和無視。因為一直擁有,從來沒有想過會失去,所以那種失去的痛苦就來的格外地殘酷和慘烈。
    殘疾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方路傑從來沒有準備過。所以現在他忍不住想,就算失去腿也好過失明吧?沒有腿可以爬,可是沒有眼睛能怎麼辦呢,四肢完好又不知道往哪裏走,有什麼用?……“可惜眼睛不是腿,不能給你剔上一百二十八刀,不然就更好了。張並生,我不知道我該用一種什麼態度麵對你。你或許就是在另一種環境下長大的我,你或許就是另一個我。可是一個人不能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所以我們注定不能麵對麵。少一個會好一些。你殺了我吧——別考慮什麼讓我生不如死了,沒有眼睛我不會活下去的。”
    “哼,你以為你說這些話我就會愧疚?你少做夢!”
    “張並生,我該怎麼更你交流?——從頭到尾我沒有讓你愧疚過,愧疚的隻是你自己而已,跟別人沒有半點關係。你喜歡推卸責任、蒙昧自己,行啊,你現在可以把所有你不願意接受的東西全部拋給我。反正我沒有拒絕的餘地。”
    眼睛上的疼痛在一步步地加劇,漸漸難以忍受。方路傑身體無力,捂著眼睛往後靠在沙發上,一口一口地輕輕喘著氣。難受,很痛、非常痛!車子在行駛,車廂內感受到細碎的震動,方路傑雙眼閉起,被疼痛壓迫著的身子像篩子一樣瑟瑟地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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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命了,昨天晚上碼字到十二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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