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才能告訴她呢？從第一眼看見她就沒有把她當妹妹，就是那麼衝動地想要保護那麼膽怯單薄的她！想要一輩子守候的人也是他！她可以接受嗎？她還在愛著許沐吧，那個眉眼纖長，才華橫溢的少年！
    ………
    ………
    “樂樂，在幹嘛？”
    她將信用手捂住，結結巴巴地，“沒…。。沒幹嘛？”眼神閃爍，那抹紅暈散在臉上，是少女的嬌羞。
    他見慣了這樣的表情，那些拿著情書遞給他的女生都是這般嬌羞的模樣。
    眼眸深處，莫名地升起嫉妒，心裏酸酸的。“是那個許沐吧？”語氣溫和，笑容裏盡是理解。
    少女放鬆了警惕，臉更紅了，點點頭，許久才問他，“哥，你們男生如果覺得一種類型的女生很有氣質，那是不是就代表會比較喜歡那種類型的女生啊？”
    “一般是這樣！不過……”那句“我例外”還未出口，她便出神地望著信，“我想學吉他！”盈盈的，她的渴望從來都是這樣被他一覽無餘。
    每次提前半個小時離開畫室，去接她！那段時間真的很美好，兩個人並肩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她是那樣調皮，雀躍。兩個人之間那麼近，伸手可及，還記得自己最喜歡安靜地拉過她的手，“小心，有車！”然後故作生氣地數落她，看她低下頭，不走了。柔順的齊肩短發，昏黃的路燈下有些暗淡的光彩。想著發絲下那張撅著的小嘴，不自覺便笑了，揉揉她的頭發，“好啦！下次小心！”
    明知道她是為了他而努力改變，可看著她的微笑樣子，酸楚裏卻又不時湧出一股甘甜，像是開在沙漠裏的花，寂靜無聲地綻放在烈日下，疼痛難忍但還是努力求生，開到頹敗……
    手機響起熟悉的鈴聲：
    “紫色的海洋，夢想的天堂，我們一直沉溺的芳香，普羅旺斯裏的浪漫！我們沒有悲傷，我們盡情歡唱，在愛情裏勇敢，堅持夢的方向…”
    是她最愛的“夢在普羅旺斯！”
    道歉啊？這個傻瓜……他的淚在笑裏無奈地憂傷。走廊裏的風似乎大了些，黑色的夜裏，他像一道黑色的魅影，立在絕望的世界裏，一個人寂寞得空想。
    如果和那個未央在一起，她會快樂！那麼就和她在一起吧！
    明淨而舒緩的旋律，壓抑著無法排解的哀愁。是怎樣的憂傷，讓鋼琴也忍不住哭泣！鋼琴房外，她止了步。就是這樣忍不住好奇，怎麼樣一個人擁有這麼清澈的憂傷？
    落地窗巨大，透明，陽光透過它，閃出一個個大小各異的光圈。臨冬的時節，這樣明媚的天氣是很少的。
    空蕩蕩的鋼琴房裏，坐著一個形容消瘦的男子，他的周身像籠著千年的寒氣。本該溫暖的空間，視線在接觸那個背影時，一瞬間像被冷冷的霧氣包圍住了。
    背影孤獨，像被遺棄的孩子。仿佛即使全天下的人都在溫暖如春的太陽下，他還是會孤傲而固執地留在冰天雪地裏，就算冰冷，寂寞，恐懼。
    就是那麼孤傲而固執，立在那裏，等一個曾經帶給他春天的人，再次回來牽起他的手，劃開繁花似錦的新天地。有多麼害怕呢？害怕如果自己走開，她會因為找不到自己，而永遠留在冰冷的世界裏一直尋找，一直尋找……直到絕望地死去，最後還要被冰冷的雪掩埋。
    他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光影隱映下，越顯蒼白，晶瑩。手指溫柔地敲響黑白鍵，可出來的每個音符卻都是那麼蒼桑，破碎。
    許沐，還是那麼寂寞，憂鬱的男生。從來都沒有人可以改變你嗎？她失神地側身，欲走，書從手中滑落！
    “誰？不是說了，不要讓人打擾我嗎？”他的脊背突然僵硬，像被窺探到的秘密的作案者，語氣生硬而憤怒。
    “對不起！因為感覺…琴聲很淒涼…所以…”他回過頭，望著她眼神裏的慌亂。
    “你……怎麼會來這裏？”莫名的憤怒。
    “不好意思啊，打擾你了！”她鞠了一個躬，然後揀起書，轉身離開。
    “是想聽我彈琴嗎？”他的話，一針見血，讓她緊張無措地立在原地。
    “去那邊坐下吧！”他順著他手指向的方向，是一把朱紅色的桃木椅，椅背上有繁複的鏤空花紋，落在鋼琴的右側。
    她不動，驚訝地問，“我嗎？”
    他環顧了左右，好看的眉毛，皺起來，“這裏還有別人嗎？”
    手放在琴鍵上，側過臉問，“想聽什麼歌？”
    “愛在普羅旺斯！”
    他的身子繃得筆直，眼睛望著明晃晃的落地窗，“你還記得？”
    “嗯！”她的眼睛亮亮的，金閃閃的，不惹塵埃的清澈，好像全世界的光亮，溫暖都落了她的那雙純淨的眸子。
    ……。
    ……。
    ……。
    也是這樣明朗的午後吧？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執意要陪姑姑去那裏。說是去想獨自去走走，然後瘋狂地奔跑在樹影淩亂的街道，逼仄陰森的走廊，寂靜空曠的小操場……尋找那個身影。沒有，沒有，沒有！
    也許已經走了呢？他笑，骨節僵硬，握住的手指，因為氣喘籲籲而不住地顫抖著咯咯作響。這是他自我嘲諷的方式。白色的襯衫，有些褶皺地貼在身上，汗水順著前額的劉海不住地滴下來，陽光下，有青草的味道。
    仰起頭，他眯起的眼睛，更加狹長而美好。不遠處的山丘，一抹淡紅色的影子，跳入他的眼裏。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那麼肯定是她。隻見一次，就這麼放不下的女孩，就這麼無法忘記的女孩，原來除了淑媛，還有她！
    待呼吸調整好，他才淡淡地開口，“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嗎？”
    女生轉過頭，那些不快的陰霾，在看到他後全部消散，“是你？額，”她笑，笑時還是那麼純真，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有淺淺的梨窩，“嗯！剛才送走一個夥伴。你也認識的，周陽。那個經常欺負我的男孩子。”
    他在她的身邊坐下，眼睛望著前方，“那應該開心啊！再沒有人欺負你了。”
    “其實，他也有保護我的，雖然……”她抿了唇，“不過他走了，還是很難過。”
    心裏有些酸酸的，“如果不開心就唱歌吧！歌唱一些美好的願望，可以幫你快樂點！”
    “唱歌？”她側過頭，看見他睫毛上的光，有些喜悅，“那該唱什麼呢？老師很久沒教了呢！”
    “我教你，”他笑，溫和的像春天的陽光，“歌的名字叫‘夢在普羅旺斯’。”
    “普羅旺斯？”她在他的眼裏看見了花開千樹，那麼繁盛，張揚的喜悅。有關夢的遐想，都應該很美。
    “嗯，普羅旺斯！在大洋的另一邊，遙遠的，古老的，充滿浪漫風情的法國。那裏有紫色的薰衣草，細小的花連成一個長長的花穗，它們大片大片地盛開，綿延到天邊，浩瀚無垠，像紫色的海洋。”他閉上眼問她，“你看見了嗎？”
    “嗯！”她仿佛就真的置身在那麼浪漫的花海裏，像極了夢裏的顏色，目之所及，無邊的紫。
    “那現在跟著我唱了，‘紫色的海洋，夢想的天堂’……”
    “紫色的海洋，夢想的天堂……”
    “我們一直沉溺的芳香，普羅旺斯裏的浪漫！”
    “我們一直沉溺的芳香，普羅旺斯裏的浪漫！”
    “我們沒有悲傷，我們盡情歡唱。”
    “我們沒有悲傷，我們盡情歡唱。”
    “在愛情裏勇敢，堅持夢的方……”
    ，“在愛情裏勇敢，堅持夢的方……。”
    兩個人在夕陽西下的山丘上，相視而笑，“很久沒有這樣開心了呢！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了嗎？”少年的白襯衣灌進風，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
    女孩有點失望，“還以為上次你救我之後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呢？”
    “手拿來，”少年嘴角上翹，遞給她一張有些潮濕的紙條，“我家的地址，有時間給我寫信！”
    “我要回去了，再見！”她就在那條路上看著他遠去，偶爾回過頭，微笑地揮揮手。
    殘陽，鋪了一地的紅，揉進她的眼裏，落在最不舍的少女情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