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  第六十八章 白頭吟(五)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62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雖說這兒不是無憂宮,但是連規矩也沒有了嗎?”
    三個丫頭的身子在聽到這溫和的聲音的時候倏然石化了一樣。而後便見那一身布衣的白眉老人手裏轉著鐵核桃,慈祥的笑著走了進來。
    我合上骨扇笑臉迎了上去。
    “管家伯伯,你怎麼來了?”
    他一手負在後腰上,看似抱怨的看了我一眼,在屋子裏的泛著潤色的黃竹藤椅上坐了下來。“你不高興我來?”
    “哪裏會呢,管家伯伯最疼凝荔了。”我撒著嬌湊了過去,管家伯伯笑眯眯的撚著小胡子,伸手在我腦袋上拍了拍,而這舉動將那三個丫頭臉色煞白煞白的。
    忽聽管家伯伯歎了一聲,手裏的鐵核桃也停止了轉動。
    “你好久沒有這樣子親近我了。忘了也好啊。”他忽然又衝著門口的那幾個婆子發難,“你們當小姐是死的不成,不過幾個當做物品送來的女人也敢為著她們欺負到主子的頭上!”
    整日眯著的眼睛猛地睜開,那精光四射的銳利眼神極難想象是這個總是笑得一臉和藹的老人會有的。
    那鷹隼一樣的眼神緊緊的攥著婆子的心,‘撲通’兩聲,屋子裏已經跪滿了一地的人,似乎隻要跪慢上那麼片刻這個老人就會讓她們不得好死一樣。
    然而,確實也是如此。我從不懷疑管家伯伯的手段,隻是心裏卻滿是疑惑。
    “管家伯伯,你不是說不會邁出無憂宮一步的嗎?”
    “還不是為了你,你說說才離開多久,你就弄得自己灰頭土臉的,無憂宮的臉麵都快給你丟光了。”雖然在責罵,但是言語裏的關心與擔憂卻是不難發現的。
    我傻嗬嗬的笑了起來,從百草的手裏接過茶碗遞到他的手上。
    他喝了一口,重新眯起的眼睛看了過來,我笑說:“是酸棗茶。”
    管家伯伯的口味挺奇怪的,別的人就算是不愛喝茶也不會去喝這酸澀的茶水,可是他卻非此茶不喝。
    老人滿意的邊喝著茶,邊搖頭晃腦的哼起小調來。地上跪著的人,仿佛隻是虛影一樣,但是就是這樣也沒人敢去提醒他地上還跪著人。
    等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百草正要重新添茶卻被老人幹瘦的手擋住了杯子口。
    管家伯伯淡淡的看了一眼地上的眾人,鐵核桃互相摩擦的聲音在這鴉雀無聲的室裏清晰地,就像是貓爪子撓著人心一樣的響了起來。
    “你們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嗎?”
    此話一出,頓時就像是投入油鍋裏的一滴水一樣——一瞬間就炸開了鍋。
    先是守門的老婆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跪著爬了過來,扯著管家伯伯的褲腿邊說著原由,邊討饒。
    但是管家伯伯在聽完之後卻是一腳將這些個婆子踹到了對麵的牆上。這一腳踹的極有準頭,會讓人疼的恨不得撕碎了肉來揉上一揉,卻不會讓她們吐出血來汙了我這屋子。
    婆子被一腳踹到牆上彈了幾彈後,伏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喚著。聞聲而來的仆婢們縮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幾個膽子略大一點的,也不知道是好心還是和著婆子有瓜葛正要上來扶。
    “誰敢?”
    頓時伸出的腳就滯在了那裏。
    管家伯伯冷笑一聲,道:“主子的命令當成耳邊風,這幾個老婆子的事情倒是管的挺寬的。你們莫不是當自己是這院子裏的半個主子了不成?”
    於是又是黑壓壓的一片跪了下去。
    我看戲般的坐在一旁,看著管家伯伯替我整頓院子裏的規矩。平日裏我懶得和這些人計較,隻要沒犯到我的手裏,她們愛做什麼做什麼,隻是今日真真的是讓我惱火。
    “小姐,這院子裏的人還是換了吧。”管家伯伯站了起來,恭敬的朝我說道。
    我將臉藏在扇子後麵,冷眼掃視了一圈,點了點頭。
    立時便見數道黑影刷刷的立在了門口,一手一個捂著跪著的仆婦們的嘴巴拖了下去。不多時,院子就安安靜靜的空了出來,隻剩下那幾個不請自來的女人。
    她們見我的目光向她們掃了過去,瞬間沒有了之前的壓抑著的,卻仍舊明顯的敵意和傲慢。
    “管家伯伯,你說這幾個人該怎麼處置呢?”我淺淺一笑就像是在談論著今日天氣如何,明日清晨吃什麼一樣,卻看到那幾個人立時委頓在了地上,仿佛已知自己時日無多了一樣。
    管家伯伯端起茶盞輕輕地往地上一擲,清脆的碎響煞是好聽,而女子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了不能再難看的地步。
    我撇嘴看向處理好那群人回來的黑衣人,心中甚是不能苟同管家伯伯的品味。真不知道他怎麼就這麼喜歡讓影子們穿一身黑的。雖然叫影子,也不能一年到頭,一天到晚隻有這一身的衣服啊。
    管家伯伯一見就知道我又胡思亂想了,伸手就在我的頭上敲了一記。
    “按規矩七日絕。”無情的話語被老人以一種輕鬆的語氣伴著那滿臉的慈悲說了出來。我見到那幾個女子渾身抖了一抖。
    可是她們再害怕也還是不知道管家伯伯所說的刑罰究竟有多可怕。
    七日絕,顧名思義就是七天才能斷氣。聽上去像是毒藥的名字但是卻並非毒藥。
    這世間對付與人私通的淫婦有一刑罰叫做騎木馬。雖然這七日絕是根據這變化而來的,但是卻並不一樣。
    所謂七日絕,就是將人吊起來,固定住雙腳,腳下擺著兩個大火盆,盆裏插著兩根被燒得通紅的拇指粗的尖頭鐵棍。每過一日這吊著人的繩子就會往下送上一寸,而這腳心下的鐵棍也會往肉裏刺進一寸,直到七日之後,生生的被折磨死。而這綁人的繩子也是刑具之一——用辣油浸泡過的牛皮所製,濕淋淋的綁住手腕。越是幹一分,就越緊上一分,直至勒緊肉裏,而那辣油就派上了用場。刺痛的、麻癢的讓人不停想用手撓,撓不到就扭動身子,腳心裏的鐵棍子就更往肉裏鑽。
    上刑的人向來是由有經驗的人來擔任的,保證七日七絕,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我很少見刑房裏的人行刑,卻曾親眼見過他人死在這刑罰之下,而那人就是自小伺候我的奶媽。
    “小姐,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管家伯伯眯著眼睛問了一句。
    我搖了搖頭,擺手讓影子將人拖下去。管家伯伯雖然說是‘按規矩’,但是顯然已經決定好了。
    管家伯伯感歎了一句,卻是極刺耳的——“小姐就是太心善了。”
    說著,緩緩睜開的眼睛像站在我身後的三個丫頭看去。然而將這三人看的小臉煞白之後,忽然又說:“小姐今年也就要及笄了,轉眼間當年那哭的讓人心疼的小奶娃子就長成大姑娘了啊。”
    這時候的老人就像是普通人家裏的老人一樣,感歎時間匆匆,歲月不再,以及膝下兒孫成長的迅速。我自是不可能將他看做普通的老人。試問有哪家的老人能輕輕鬆鬆的掰碎鐵核桃的,能拳打大石,手劈巨木的。
    我輕輕地笑了起來,掩去眸中異色,“管家伯伯說的是什麼話,凝荔還小著呢。”
    “不小了,也能嫁人了。”
    “說起來少爺身邊這麼多的姬妾孌童,卻沒個當家的主母,要是有了主母哪能輪到這幾個不知身份的東西趁著少爺不在欺負到你的頭上來。”
    我這時候卻不是那麼的明白管家伯伯的意思,他見我疑惑的看向他便說:“凝荔,到底無憂宮才是最適合你的地方,這世間的愛情都是空談,女子最重要的是嫁給一個知冷知熱、會憐惜自己的人。”
    這會兒我便是傻子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手裏的骨扇一頓,又慢慢的搖了起來,我咬著嘴唇說:“哥哥隻當我是妹妹。”
    “那麼你呢?”
    “他……”我想說他隻是我的哥哥,但是這話當著眼前老人的麵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以前的阮凝荔怎麼看這老人我不記得了,但是現在的我卻發現他很希望我能嫁給哥哥。可是那是哥哥啊,隻是哥哥啊。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