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第三十九章 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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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的銷金窟,熱鬧的就像一個沒有夜晚的快活城一樣,但是白日裏的銷金窟冷清的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至少我從未在白天看到有人走動,除了笑娘。
夜間的笑娘溫柔脫俗的近乎不食人間煙火。可是當我第一次見到白日裏的笑娘的時候,我卻仿佛在那一瞬間見到了滿城的煙花盛開。
那是一個恍若罌粟一樣的女子,隻一回眸間便能讓你眼中的世界變為黑白,隻剩下她那一抹的色彩。
“你起來了。”清晨的銷金窟安靜的隻聽到樓外的鳥鳴。笑娘手裏執著煙杆,半倚在窗口望著遠處煙嵐中延綿起伏的峰巒。
那一抬眸的風情,讓我瞬間凝住了呼吸,隻得呆呆的站在原地。她執著煙杆湊到朱紅的唇邊深深地吸了一口,閉上眼眸後長長地吐了出來。隔著煙白的氣,她的臉朦朧的就像故事裏的妖精一樣。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倒了一杯清水,遞到她的手邊。她看了我一眼,將煙杆子放在窗欞上敲了敲。
我在她身邊站定,順著她的視線往沿岸的長廊上擺滿了攤子的小河上看去。這條河是江南唯一的一條江的支流,小橋流水,端的是南方的秀美、清麗。
沿岸的攤販早早的擺上了攤子,大聲的吆喝叫賣著。我看到那些販子,多得是上了年紀的嬸子和大爺,隻有少數才是年輕人。
“這兒都是這麼熱鬧的嗎?”我興致盎然的趴在窗口看著樓外那些或賣著早點,或賣著些小玩意的人們。
笑娘緩緩吐著煙圈,斜睨了一眼我看的那個賣著小風車的販子,點了點頭。
煙視媚行的女子在晨光中執著煙杆,緩緩的吐著煙圈。漆黑的鑲著一圈一圈的銅圈的煙杆映著塗著豔麗蔻丹的纖纖玉指。
我猛然間回神,捂著依舊怦怦直跳的心口,狼狽的別開臉,不敢再看那晨光中妖嬈的就和妖精一樣的女子。
笑娘‘咯咯’的笑了起來,薄紗下的似染著月光的豐潤玉臂輕輕地搭上我的肩膀。她吐氣如蘭,在我耳邊輕輕的說:“這是真的你嗎?”
“真是個孩子。”已經不是第一個人說我是個孩子了。或許在他們眼中不過豆蔻的我誠然隻是個孩子。但是當笑娘以如此輕佻的語氣說著這個事實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一陣被人輕視的憤怒。
我轉生猛地推開她。她蹬蹬倒退了幾步,扶著身後的桌子站好,卻並沒有惱怒,隻是甩了甩輕紗製的袖子,低垂著螓首。長長地煙杆橫在露出大半的雪白的胸脯前,她說:“連情緒都掩藏不住的人,怎麼能掩蓋住自己的怨恨,讓那男人放下心房愛上你。”
我緊攥著拳頭,梗著脖子緊抿著嘴唇,倔強的看著她。她粲然一笑,步履生花的走來。纖長的指輕慢的挑起我的下頜,她半眯著眼眸,不屑而高傲的說:“倔強是夠了,但是卻少了幾分的柔弱。你要記住隻有越是柔弱的女子露出來的倔強才能越是惹人心疼。”
“同樣的,”她鬆開手指,妖嬌的扶著窗子,身體向前傾著,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越是倔強的女子偶然一瞬間的脆弱也是那樣的惹人憐惜。”
白日裏的笑娘的冷漠就和夜間的笑娘的溫柔一樣的讓人難忘。我聞著笑娘身上傳來的那種很妖嬈的香氣,緊緊地閉上了眼睛,然後慢慢的伴著唇邊展開的羞怯笑容睜開。我輕輕地扭著寬袖下的手指,別開眼。靨上浮起兩片紅雲,軟軟糯糯的開口,“笑娘……”
“我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很適合演戲。”笑娘似乎是在讚歎,但是她又說,“可是你卻沒有學會如何去演戲。明明怨恨著,卻偏要裝出一副不在乎的冰冷模樣。剛才更是,明明就是不喜歡卻還要露出一副‘我很感興趣’的模樣來,真是拙劣!”
然後她又笑了一下,晨光下近乎晶瑩剔透的手上下的翻著。“剛才做的不錯,你要先學會笑,再學會哭。女子若是要演戲大抵學了這兩樣便可以了。”
我學她一樣伏倒在窗框上,轉頭勾唇一笑,微眯著眸子看著她。她卻皺了一下柳眉,讓我閉上眼睛,“明眸善睞,顧盼生姿。你的眼睛不夠清澄。”
心裏仿佛刺進了一根刺一樣,當抓著窗框的手鬆開之後,在突然感到一陣刺痛。我低頭看著指尖的那抹血色,耳邊隻剩下一陣陣的轟鳴。
雖然已經知道自己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阮凝荔,但是當被人指出自己的眼神已經不夠清澄的時候,還是會難受。
卿本佳人,奈何為賊。那種無奈又有誰能知道。
笑娘拿著煙杆敲了敲,不耐的說:“你還要傷春悲秋多久?”
然後她又說:“要不是你年紀不夠,我定能讓你成為第二個笑娘。”
彼時,她清冷帶著微微驕傲的笑容映著天邊淺色的紅,豔麗的就和銷金窟裏掛滿了的燈籠一樣。
我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看著煙白色的氣在風中一團一團漸漸地飄散。忽然有一種不知人間何世的感覺。這女子總是如此輕易地讓人忘卻了時光。
看著她的煙視媚行,看著她的不屑一顧的驕傲姿態,我忽然想起她說的那一句話——我在等一個人,那個人我等了他很多年了。我忽然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麼樣的男人能讓她等了那麼些年。
我所知道的笑娘在銷金窟已經待了不下十年,但是卻沒有一個男人能符合能讓她等上十多年的條件的。
“誰?”笑娘譏笑一聲,笑意遠不至眼底。隻見她猛地一回頭,披散的發就和春日裏迎著春風綻開的花朵一樣,散開出優雅而妖嬈的形狀。
我一驚,原來竟在不知不覺中問了出來。
笑娘譏誚的撇了撇嘴角,黑白分明的眼眸蒙上一層怒火,她攥緊了手裏的煙杆,“那個膽小鬼,我不屑提他!”
說著她就別開臉,看向樓下的商販,漆黑的發絲垂到窗子外邊,在風中就和春日裏的柳絲一樣,飄飄蕩蕩的。
隻見她將身子探了出去,揚起冷豔的笑容衝著河上烏篷船裏的青年喊道:“給我來些橘子。”
那青年‘哎’了一聲,搖著船過來。笑娘轉身走到屋子裏找來一根手指粗的麻繩扔了下去。那青年提著一籃橘子,將船拴好就跳到青石板鋪的岸上,用笑娘扔下的繩子綁牢籃子。
隻聽那青年喊了一聲,笑娘就開始往上提籃子,待籃子被笑娘拿了進來,我看到滿滿的一籃子橘子都是金燦燦、黃橙橙的,顆顆圓潤飽滿。笑娘將橘子倒到已經準備好的籃子裏,又將繩上綁著的籃子放上銀錢投了下去。
“笑娘,這橘子很甜的勒。”銅色的麵龐映著那一口白生生的牙齒,瘦削的青年多了幾分憨厚之氣。
笑娘擺著拿著煙杆的手,點點頭,“下次讓你家娘子打些絡子。”
青年‘哎’了一聲解下籃子,擺著手跳回到船上,向沿岸不多的行人吆喝著自家的橘子。
這南邊的人對風塵裏的女子看起來很是寬容,至少我不曾見過話本裏字裏行間透著的對這些女子的冷漠輕視。
笑娘拿起一顆橘子剝了起來,慢條斯理卻認真的不行的模樣就像是閨閣裏待嫁的女兒麵對著自己的嫁衣一樣的認真。
等到她將一顆橘子剝好甚至連那白色的脈絡也全剝幹淨了的時候,忽的抬起頭看著我,問:“你餓了沒?”
我無力地擺了擺手,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麼,大早上的被她派來的丫頭喊起來見她,又沒什麼事情,現在才想起問我餓不餓。
她估計是良心發現,將繩子又投了下去,對著下麵喊道:“包子叔,來四顆包子。”
“要什麼餡的?”
“白菜和鮮肉的都兩顆好了。”
我無語的看著遞到眼前的被黃紙包著的包子,好半天才抬頭看向她,說:“我早上不吃包子的。”
準確點是早上不吃鹹的。她縮回手,邊翻著白眼邊嘟囔了句‘真麻煩’。自己吃了起來。
我摸了摸鼻子,不說話。她一咬開包子滿屋子裏都是包子的香味,我暗中咽了咽口水,別開臉,將注意力放到遠處的山巒上,但是真的好香啊。我偷偷地抽了抽那餡料飽滿的包子,又咽了一下口水。
PS:話說我要是求收藏的話會不會有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