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  第二十六章 與君相決絕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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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種人隻要安靜的端坐在那裏便似傾國的牡丹,讓人難以忽視。而花十四就是這樣的人。
     後廳裏,青衣墨發如鬆枝一樣的男人,手中端著青瓷的杯盞,低頭,淺笑。骨節分明的指輕輕的捏著繪著翠竹的杯蓋,輕撇,淺酌,便是萬種風情。
     明明隻見過一麵,明明不過數月。為何便將這個人放在了心上,短短的數月卻如過了數載一般?
     少爺如他一樣端著茶,輕輕的吹著。兩個人似乎是在互相較勁一樣,敵不動,我不動。百果在後麵輕輕的拉了拉我的袖子問要不要進去,卻被百花狠狠的推了一把,要不是百草機警快速的捂住百果的嘴巴,估計裏麵的人已經知道我在外麵窺視了。
     先前,百花便是因為花十四和百果吵了起來,百果想讓我見花十四,而百花卻恨不得拿起掃把將他掃地出門。
     少爺,捏著杯蓋的手不動,隻一抬眸,“你想要如何?”
     “我要娶凝荔。”
     “嗬,花十四你當我是死的不成?我最後悔的便是讓小小見到你。”
     花十四將杯子放下,走到那掛在壁上的水仙圖說:“你控製了她這麼多年還不夠嗎?”
     “你真的了解小小嗎?”
     花十四這時候轉過身來,目光灼灼的看著少爺,琥珀色的細長眼眸中迸出一種奇異的光彩來,他極興奮的指著畫中的那簇水仙說:“她就是寒天中的水仙,清雅,驕傲。”
     少爺冷笑著啜了一口冉冉騰著白煙的茶水,發髻上的金冠折射著泛著寒氣的光芒。他說:“我的小小不是水仙,她隻是春日裏一枝孱弱的梨花。她並不驕傲,也沒有水仙那般的堅強。她,愛哭,愛撒嬌,怕黑,怕冷。你,真的懂嗎?”
     心裏仿佛被錘子錘了一下般,又似被大石頭壓著那般,鈍痛,憋悶。我垂下眼簾,看著粉色的繡鞋上那簇小小的梨花。手,不由自主的捏緊了帕子。
     花十四被少爺噎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後來憋紅了臉吼出一句,“但是她喜歡我,甚至愛我。”
     百草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擔憂的看著我。我笑了笑,挺直了身子慢慢跨過門檻,朝少爺走過去。
     “哥哥。”我喚了一聲。花十四看到我,很是欣喜,但是見我不曾將視線落到他的身上,又沉下臉來。氣悶的坐到椅子上,將茶水當成酒水一樣的牛飲起來。
     少爺見我這般,唇角淺淺的勾起,說:“你怎麼出來了?”
     我低頭捏著帕子,低低地說:“有些事情隻能我自己解決。”
     我抬頭看著對麵的花十四,他看了我一眼,又接著喝著侍女新添的茶水,愣是不理我。心裏有些難過,卻並非再是初聽說他有妻子時的那樣。我強笑著,說:“十四少,凝荔想過了,凝荔還是太小了。不懂得情愛,不懂得江湖,也不懂得為人妾。”
     “我從未想過讓你做我的妾室!”他從椅子上彈起來,那一下猛地將椅子撞翻到地上,驚了一屋的人。
     我無力的笑了笑,手中的帕子早就皺的不成模樣,“那麼你的夫人呢?”
     “平妻。”他答得迅速而堅定。
     少爺不屑的冷嗤一聲,我嘴角的弧度越發的顯得苦澀,我道:“凝荔不想委屈自己。”
     我在他心目中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是那種驕傲的但是會為了愛情而讓自己卑微到塵土裏的,還是柔弱的宛如菟絲子的那種女子?究竟是何種以為竟讓他會為了我這一句不想委屈自己而怒到一掌劈碎方幾,氣勢洶洶的質問我,“難道我於你隻有委屈?”
     “那你呢,”我反問,“你憑什麼將我的愛當成你手中的籌碼,你憑什麼以為我會為了你放棄一切?”
     十三歲的我終究還是太天真,以為這世間的人都是可以相信的,以為這個人是少爺的好友,便不會欺騙自己。那時候知道他有妻子了的我還傻傻的想隻要是他便是做妾又有何妨。但是,原來在現實之前一切都是這般的可笑,無力。
     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走到他的麵前揪著他的衣服,歇斯底裏的喊著,“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明明不愛我為什麼要說娶我,為什麼要承諾我一生一世?”
     “花十四,我恨你!”
     身為女子最悲哀的莫過於自己愛的男人是為了別的女人接近你,娶你。而我便是那個悲哀又可笑的女子。霞姐姐說幸好我被少爺撿到了,幸好我活在無憂宮裏。而我終於明白了,隻有無憂宮裏才能容忍我的天真。
     “很可笑吧,看到我為了你離開無憂宮。她是不是在聽到你轉述這一切的時候笑的很開心?當初我贏了,現在輸的卻是我,而我比她當初輸得更慘。花十四,她是不是說我是一個很虛偽,很無情的人?”
     東秀,這個我以為已經死了的女人,卻陰魂不散的又出現在我的生命裏,以一種鳳凰涅槃後的姿態,驕傲的出現在我的麵前,即使她現在隻能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
     花十四沒有想到我已經知道了一切,怔忪的看著我。我瘋狂的笑著,不停的喊著自己有多恨他,有多恨東秀。或許在他眼裏我就是個瘋子。
     少爺默默的抱著我,說:“別笑了,真難看。”溫柔的責備就如小時候不聽話的我偷偷跑出去將自己弄得一身狼狽一樣。
     我撲到他的懷裏大聲的哭了起來,而他隻是輕輕地拍打著我的脊背,哼著我自小聽慣了歌謠。
     為什麼我喜歡的不是這個人呢?這個人一輩子都不會傷我,不會騙我,便是騙我也是為了我好的。但是為什麼我隻當他是哥哥呢?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妻子來找我讓我求哥哥放了你的時候。你當真瞞的我好苦,若不是我讓影子去查你到底還瞞了我多少,我便不知道那女人竟在手腳皆斷的情況下還能活著逃出去,竟還被你救了。你可知我最後悔的是什麼?”
     “……是什麼?”他問。
     “我最後悔的便是當初沒有親眼看到東秀死掉,不然今日我便不會被你們算計的這般狼狽淒慘!我便是惡人又如何?我便是殘忍又如何?無憂宮裏最要不得的就是自以為善良的小綿羊。你以為你的東秀也是什麼好人嗎?”
     “對不起。”我以為我這樣說他會氣得想拍碎那張方幾一樣一掌向我揮來,但是沒想到他卻會說這三個字。
     我將臉埋在少爺的懷裏,慘笑出聲。然而我更沒想到的是我抹幹眼淚之後說的那一句,“花十四,就這樣吧。你我從此再無瓜葛,便是百年之後到了閻王殿中也當做不曾見過。”
     “嗬,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花十四,‘宿命’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的意義。你我,這樣的結局已經是最好的了。”
     花十四又說:“對不起,但是我說要娶你的心是真的。”
     我始終不肯抬頭去看他,直到花十四走了之後我才將臉從少爺的懷裏抬起來,他輕輕的用滑膩,幹燥的指尖揩去我臉上未幹的淚痕,問:“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知道他為了東秀接近我的時候,我自己猜到的。”
     “那恨我嗎?”
     “不恨,我知道自己很虛偽為了所謂的良知而婦人之仁。這樣的人是不能讓無憂宮的屬下真正的認同的。”
     “但是始終是我默認花十四騙你,讓你遭受這一切的。”
     “所以,”我衝他笑了笑,“我不是和你冷戰了大半個月了嗎?你是我哥哥,而他隻是一個騙我的男人,你可以為了我放棄和他之間的友情,那我為什麼不能為了你隻恨他一個人?反正終究傷我的人是他。”
     花十四的目的即使最初不知道,但是機智如少爺時日一長便也隱隱能察覺到什麼,但是他卻任由事情的發展,甚至還推波助瀾。我知道他一直對我的婦人之仁感到不滿意,但是卻偏偏不舍得做什麼來讓我改變。而花十四無疑是一個很好的契機,他隻要默許便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不得不說這就是商人,而且是一個大大的奸商。
     他抱著我,目光溫柔,“你可以善良,但是要知道什麼時候能善良,什麼時候不能,這外麵的世界和無憂宮是不一樣。而無憂宮也不是個隨隨便便就能讓你立足的地方。你要知道,沒有人可以光憑著他人的寵愛,憑著善良而安然的活在這世上。”
     然後,他又說道:“這世上會有比花十四更好的男人,我的小小是這世間最美好的女子,沒有人會不喜歡我的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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