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何事秋風悲畫扇(3)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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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是慕容烈派你來的,你為什麼……”
    “也可以說是大王讓我來的,我隻是做了他想做卻又不能做的事。”
    “什麼?”她詫異地看著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就先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想。”斂去臉上的惆悵之色,他的聲音又輕鬆起來,透著一絲嚴肅;“總之,如果你不想放棄,就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她要活下去……哪怕是最卑微的活著,卻依然不知道可以支撐多久,縱使見不到母後與逸塵,縱使她的生命不屬於自己,她的希望與幸福無關,她也要堅強的活著。
    眼淚又落了下來,她從洛熙的手中接過那包點心,開始大口的吃起來。
    她大口地吃著,混著淚水。她要將它們全部吃完,即使舌尖已經感觸不到它們的味道。
    胃裏有了食物,已經不那麼痛了,她又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她是真的餓了,盡管嘴裏塞得滿滿的,還沒完全咽下去,又迫不及待的咬下下一口。他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眼裏漸漸浮現出另一幅畫麵來……
    曾幾何時,桃花林中,她曼舞的倩影融化了細碎的陽光,桃花紛紛落下,點綴著一地芳華。
    而站在遠處高山上的他,曾為她的美麗而動容,更為另一個人眼裏的熾熱而震撼。
    他確定自己沒看錯,就是那雙他熟悉的深不可測眼睛裏,多年沉浸在寒潭的冰冷中,竟然燃燒著如火一般的光芒。
    後來他明白了,那種光芒叫做‘渴望’,那時,是那麼深的烙在她花海中曼舞的倩影上。
    她的明媚她的蒼白,兩個身影在腦海中不斷的交錯,不知不覺中,眼底漸漸湧出一抹悲傷。她固守的頑強與美麗一樣讓人心動,心痛。
    她不曾做錯過什麼,卻要承受太多他人的果。
    離開前,他凝視著她憔悴的容顏,蓬亂的長發,凹陷的雙眼,說了一句令她莫名的話,“你不知道,大王看到你的畫像時候……也很意外。”
    推門而出,他遠遠地看到了慕容烈的身影,黑色的披風在風中反動,在溶溶月色下,透著撕碎一切的冷酷。
    他的心緊了緊,快步上前,“大王。”
    一記冷風掃過他的心口,猛烈的撞擊讓他後退幾步,無力的跪了下來。
    “洛熙,你敢違抗本王的命令。”慕容烈一步步走近他,眼中射出寒冷的光,撕開濃重的夜霧,窒息的壓迫感壓得他太不起頭。
    這已掌挨的不輕,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一隻手按住胸口,艱難的平息著體內翻滾的痛。“我是去給她送些吃的。不然……她會死。”
    慕容烈的目光一顫,她……真的會死嗎?她那天淋了雨,發了高燒,手指也沒有痊愈。她隻是個女子,卻做著隻屬於男人的粗活,日子還不如一個粗使的丫頭,這幾天,她屋子裏的燈都是亮到三更,隔著木門遠遠地都能聽見裏麵傳來的劈柴聲……
    “為什麼不能放過她?她是無辜的。”身後的人突然吃力地站了起來。
    他悲哀的看著他的背影,終於鼓起勇氣說出心裏的聲音。
    烈……如果你真的以她的痛苦為快樂,既然來了,為什麼又不進去,欣賞她被痛苦折磨的樣子?
    你,也在逃避罷?
    “無辜?”慕容烈冰棱般犀利冷酷的眸穿透夜色,柴房窗口已經麼有了燈光,整間屋子的輪廓融入到了黑暗中。
    “她隻配得到這種痛苦,洛熙,如果你在私自見她,就是和本王作對。”最後一句警告帶著嗜血的味道,拋下一句話,他轉身大步離去。
    夜深沉。
    冷風從破舊的窗紙中灌進屋子裏,她幹枯的長發微微浮動,如風中的落葉,無聲的掙紮著。月光如水一般灑在她沉睡的臉上,蒼白的光芒,如一汪苦澀的淚。
    他不禁伸手去撫摸,隻想為她拭去這些淚水,指尖觸到她的臉,柔軟而冰涼,如凝脂般的光滑。
    她的身子在被子中縮成一團,哪怕即使睡熟了,也不能伸展拿開,夢裏的她似乎依然蜷縮在從四麵侵襲的冷風裏,她無處可逃,唯有抱緊了身子,不停地發抖。
    她現在也生活在噩夢中吧?就像十幾年前的他一樣,夢裏的血染紅了荒草,父皇的頭顱滾落在血泊中,他的身旁全是屍體……
    而那個時候,蕭震天在做什麼?她,蕭雲萱,蕭震天生前最愛的女兒,又在做什麼?
    沉澱在記憶中的痛,又一次狠狠地剜在心上,眼前她蒼白的臉孔已經被血染紅,他沉淪在她的痛苦中,沉淪在他自己的夢裏,悲慟殘喘。
    手上的力道不禁加大,夢裏的她一聲低吟,她翻過身來,然而,卻沒有醒,枕在他寬大的掌心上。
    “逸塵……”她呼吸著他的氣息,低聲呢喃,“桃花開了,你看到了嗎?”
    他的呼吸驟然止住,無力抽搐的手掌,被拒絕在她的世界之外。他在她的夢裏看到了桃花,然而,卻隻是關於那個男人的。可笑的是,他當初還以為他們是一家人。
    夢裏,她在他曾為她吹簫的桃花林中,在他向她許下一生一世的誓言的地方,茫然的尋找著他的身影。
    她感覺他就在他的身旁,可是,他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他。
    她靠在一棵樹下,望著寂寥落英繽紛。她渴了,倦了,合上眼睛,她聽不到鳥兒清脆的歌唱,耳畔隻有冷風的呼嘯。鋪天蓋地的絕望,流淌在全身每一寸血液裏。
    她睜開眼睛,看到慘白的月光下映著他的半邊輪廓,他墨色的眸子閃著幽幽的光芒,狂野而妖異,正無聲的與她對視。
    “我以為你會永遠睡下去。”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他沙啞的聲音卻帶著一絲來不及抹去的痛。
    她坐了起來,被子從身上滑落,她單薄的衣襟在風中瑟瑟發抖,而她卻一動不動地抱膝坐著,看著他的目光透著一絲厭惡。
    那似乎在無聲的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東西比他的觸碰更讓她感到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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