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惡毒的女人來學校找過我N次，每次不是被我咬破手指，就是掙脫逃掉。漸漸的，她也喪失了信心和耐心，最終選擇了放棄，她有她的生活，有她的新男人，繽紛多彩的第二春令她早已忘乎所以。在一個陰鬱寒冷的冬日傍晚，她從一輛黑色的轎車下來，攔住我的去路，忿然的塞給我一張卡，絕塵而去。
    當即我就將卡上交給來接我放學的哥哥。他起初說不要，讓我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在我的一再要求下，盛情難卻的收下了。彼時我小學剛畢業，充滿對社會無知的天真，歡天喜地的以為我和哥哥的美好生活來臨了！當幸福來敲門，我恰好就在家！豈不知帶給他怎樣的人生變故。寒假結束後，他輟學了。我那時在家附近的一所中學讀書，成績一塌糊塗，每天隻盼著早點放學，好能見到他。哥哥每晚都來接我，風雨不誤，然後帶著我去吃東西。他好像找了份工作，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我也沒多問，把湯喝得滋滋響，那時我淺薄得很，就認吃，他就坐在我對麵抽煙，碗裏總是剩下好多，我不懂他為什麼那麼憂鬱，難道跟我生活在一起不開心麼。
    他開始不和我睡一張床了。
    彼時天氣寒冷，我像往常一樣洗好臉抱著枕頭唰下跳上他的床，鑽進被窩。正打算往他身上貼鼓的時候，被他拎了出去，說：“去自己床上睡。”
    “我不！”擰著不走。
    哥哥就歎氣，他總是充滿一種繾綣的憂傷，說：“你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跟我睡在一起了。”
    我說：“為什麼？”
    他沒說話，拿起我的枕頭塞到我懷裏，“快去，去自己床上去。”
    年少的我倔強得很，摟著枕頭站在他床邊，死活不走。他被我弄得無可奈何，硬是推著我進了另一個房間，然後關門出去了。
    獨自坐在床上，越想越憋屈，腦海裏飄忽著各種思緒，糾纏不清，最後竟然想到了過世的父親，回想起掀開棺槨的刹那，他血肉模糊的臉。
    頓感頭皮發炸，枕頭都忘拿了衝進我哥的房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跳上床，死死摟住他。“哥，別趕我走，我害怕！”
    他被我折騰醒了，起身坐起來，我跟狗皮膏藥一樣貼在他身上，兩隻胳膊緊緊環住他的腰，驚魂未定疑神疑鬼的感覺父親回來了……“哥，你說爸會不會再回來，他是不是沒死。”
    我哥徹底無奈了，扳開我的手，我迅速的再次貼上去，他被我弄得起來也不是，躺下也不是，隻好說：“不會的，別怕，先鬆開我，聽話。”
    “那我鬆開你，你不許攆我走。”
    在他的默許下，我終於放開他，並強烈要求他開燈。房間灑滿橙色的燈光，心裏安寧多了，說：“哥，我忘拿枕頭了，你去給我拿唄，我不敢。”
    就這樣，我再度回到了他的床上，可好景不長，沒出一周，他又趕我走了。
    這件事弄得我心思沉悶，不明所以，感覺他是不是討厭我了，在一個逃學的午後，將心事告訴了一個哥們，馮軍。當時我倆在電玩城打街霸，我意興闌珊，總輸，他就問我：“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喜歡上誰了。”
    我說：“你給我滾，才沒有，”頓了下，“我感覺我哥開始煩我了。”
    “怎麼會，你哥對你那麼好，怎麼可能煩你，瞎琢磨什麼。”
    “我沒瞎琢磨，你知道麼，他不跟我一起睡了，把我趕到另一個屋裏去了。”
    馮軍就笑了，“那太正常了，他都多大了，還跟你擠一起。”
    我說：“多大了能怎麼著，他不也還是我哥麼。”
    馮軍點答我的腦袋，“你怎麼這麼笨！”
    心煩意亂的撥開他的手，“你丫的別碰我腦袋！”
    “生什麼氣啊，小心眼，女人！”
    隨即，我倆就誰也不跟誰說話，盯著屏幕上打得火熱的卡通人物，幾分鍾後，馮軍妥協了，他說：“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我狠狠嘲笑了他，說：“你是！我咋一點沒看出來。”
    他擺擺手，表示不跟我一般見識，“我就跟你說，你還別不信，假如你是個男生，你哥保準繼續跟你睡一起。”
    “真的？”
    “不信你回去問問他。”
    當時的我可謂各種虎，真就在吃晚飯的時候跟我哥當麵談了，還挺嚴肅，放下筷子，義正言辭：“哥，我要問你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我。”
    他就笑，壓根沒把我的態度當回事，繼續夾菜，說：“問吧。”
    我一拍桌子，“你嚴肅點，把筷子撂下。”
    他就放下碗筷，望著我，眼底流轉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笑意，“說吧，想問什麼。”
    我清清嗓子，“你說，如果我是個男生，你是不是就不趕我走了。”
    他有點小迷惑，“我沒趕你走啊。”
    “別裝糊塗！你明明把我從你的床上趕到另一個床上去了，還說沒有！”
    他停頓了幾秒，隨即望向一邊笑了笑，看著我說：“你原來是說這件事啊。”
    我說：“除了這件事還有哪件事，正麵回答問題。”
    他說：“回答什麼？”
    有點糾結，可見他根本沒認真聽我說話，“就是！我要是個男生，是不是可以繼續跟你睡？！”
    他點點頭，表情天經地義，“當然了。”
    “那女生為什麼不行！你煩我。”
    他又輕聲歎氣了，用手拄著腮幫，貌似還帶著那麼一點點悵然，“小河，我終究是你的哥哥。”
    我使勁的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希望我是你弟弟是吧。”
    他徹底無語了，“不是的。”
    “你不用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唰下站起來，“從現在開始，我就要變成男人！明天我就去剪頭發，剪成板寸。”
    “胡鬧！”他微微蹙眉，有些不高興，“剪什麼頭發！乖乖給我洗臉睡覺去。”
    “我偏不！我就要當男生！”
    “小河！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是不是！”
    我當下滅火，掘答掘答的去洗臉。可從那時起，我就對自己的性別充滿反感，厭棄甚至是憎惡！我想當男人，這種扭曲的心理隱隱在我年少的心中滋生蔓延，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