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凡’
    有時真的不能預測未來的事情有多麼的令自己顫抖。
    “安佑，起來一點點，把藥吃下去再睡好嗎，來，乖哈。”一手拿著水和藥另一隻手伸到他的腋下用力將他的身子提起來一點點，那重量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觸碰到他滾燙的肌膚的時候心都糾結得難受，自從那天自己把他背回來起他就開始有點兒小感冒，自己本來就粗心大意的覺得這點小毛病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沒想到他卻是越來越嚴重到發燒的地步，偏偏這個孩子估計又是經常進醫院的不肯去打點滴。
    看著手上的藥丸歎了一口氣，試著小心地讓他喝了一口水，再把藥遞到他的唇邊。
    “我自己來就好…。”
    懷裏的瘦弱身子在緩緩地蹭著，那人不知是不是處於清醒狀態地就伸手過來拿杯子，不放心地沒有鬆開手怕他一個迷糊就把水倒在自己的身上，他卻像是真的有意識了地喝了水吞了藥乖乖的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啜著。
    “安佑…。”
    小心地抱住他的身子，當真像是抱住一個未足月的柔軟易壞的小娃娃，自己是覺得這樣有些可笑的，但與保護欲不一樣的感覺在心裏不斷地升騰。
    我總是覺得，我可以看得到和別人看到的不一樣的安佑。
    “嗯？”
    聽見我的輕呼，他使了點勁睜開了眼睛，熱氣隨著他的呼吸充盈這本就不大的空間，看得出這人兒被病魔折磨得夠嗆。平日裏稍顯蒼白的臉頰托生病的福成了顏色最深的紅富士，放他下來躺著，徑自走到廁所擰了一塊幹淨的毛巾，盛了一盆水，端到臥室裏的他的身邊。
    “去醫院吧。”把濕毛巾擰幹了一點兒，坐在床邊幫他擦拭臉，脖子，然後是身子。
    “可不可以不去…。。”
    嚶嚀一聲，轉了一個身子方便我擦到他的後背，聲音低沉得讓聽的人心裏都覺得難受。在他這樣的懇切之下自己也不好說點什麼，別人都說生病不願去醫院的人都在那個地方有過不好的回憶。
    等等等，不好的回憶別想得那麼複雜。
    最多就是以前生病的時候去打點滴遇上了實習醫生，碰上自己的血管又不明顯，結果硬是被紮成重傷也沒能成功打上點滴。或者是經過皮膚科的時候不小心看見了裏麵的被燒傷的病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也有可能是裏麵的醫生看起來太過於凶神惡煞。好吧，最後的原因就是看多了不該看的片子，一去到醫院就覺得有些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環繞在四周。
    不過，去過嬰兒出生的地方嗎？
    有一個地方是專供剛出生的嬰兒們遊泳的，一個個小小的水池子，每個水池子裏都有一個全身粉紅粉紅的看起來算不上是可愛的嬰兒戴著小小的泳圈在浮遊。想要觀看它們模樣的人們可以隔著一塊玻璃欣賞它們用小手小腳劃水的可愛樣子，其實，醫院也是一個或悲或喜的地方。
    “我怕這樣下去你會越來越嚴重的。”
    服侍著這硬是不肯去醫院的人，指尖滑過他細嫩的肌膚時候自己都在莫名的顫抖。
    “不會的，我這個人好就好在生病了過一個星期就會好起來，就算不吃藥也沒事的。”
    他把臉蛋兒埋在枕頭裏好一會才露出鼻子呼吸一下，看不過眼地把他的腦袋給掰正了再用毛巾沾水擦他的手臂。
    “別說胡話了，被子蓋嚴實點兒把汗給逼出來。”
    把毛巾往水盆了一扔，給安佑穿上了衣服就用被子把他給嚴嚴實實地裹住。
    端著水盆子走了幾步之後往後看了看，被埋在被子裏的人兒已經累得馬上進入夢鄉。腦袋漲疼漲疼的難受死了，撈起盆子裏的毛巾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借以消除一些酷暑帶來的不適。
    “若凡！電話！”
    老媽洪亮的聲音傳了過來，把我難得的一刹清涼都給殺光光。
    “行行行，我來了，誰的電話？”嘀咕著這真是不給力的電話啊煩人啊走向大廳，老媽端坐在沙發上啃水果看著她老人家一直都很喜愛的港台劇或者是韓劇，話筒就倒在她粗壯的胳膊旁邊。
    “小柔的~”
    剛拿起話筒就聽見她不鹹不淡地說了那麼一句，忍不住一顫話筒遭了秧，“啪”的一聲塑料與玻璃桌子撞擊的聲音嚇了老媽一跳，沒能反應過來也顧不上去笑她從沙發上彈起來，“哎呦小兔崽子你找死呢這是。”
    是是是，托您的福，小柔大人這電話一打過來我就覺得我的死期是到了。
    “喂？小柔你找我有什麼事。”
    吞了吞口水防止在和她說話的時候太過於激動嗆死自己，這陣勢，比文武百官聽令於皇上宣旨的時候還嚴肅上幾倍。
    “若凡你這個小子我告訴你你要是給我忘了今天是本小姐我的生日的話你就真的死定了你信不信不信的話你給我試試看我不把你的手給剁了做成紅燒豬蹄！”就知道這妮子不是發了瘋一樣地怒吼就是不要命了地沒停頓地一句話說完她想說的話，掏了掏耳朵看窗外金燦燦的陽光不曾保留地向他的子民們炫耀他的威力，冒著上帝大人的怒氣不做準備地出去，估計會被曬得脫掉一層皮吧？
    “大姐，您往窗外看看好吧？那太陽大得我都睜不開眼了你信不信？”
    “我管你能不能睜開眼！十五分鍾之後你再不能在我家門口出現我就讓你一輩子都睜不開眼睛！”
    “啪嗒”一聲電話給那頭的人掛掉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嘟嘟嘟…。”的金屬音，雷厲風行的小柔真是一般人都傷不起的妹子，轉了轉脖子放鬆一下手關節腿關節走到空調麵前吹了下冷風清醒清醒。
    “老媽，幫我照顧一下安佑行不行？”
    折騰好一下才挪到老媽麵前扭扭捏捏地開口，順手撈起一件T恤就套在身上。
    “前幾天我在××專櫃看中了一套護膚品…。”老媽眼皮都不抬一下地哢嚓哢嚓咬著那顆看著就讓人牙酸的青蘋果，明擺著向我討化妝品了又，“也不貴，就要個五六百是吧。”
    “行！您想要什麼我給您買什麼！給我伺候好裏麵那位發燒了的！”
    氣呼呼地把門一關，當下就開始懷疑這老女人是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摸摸口袋裏這個月剩下的幾百塊錢工資，尋思著給小柔那丫買點什麼禮物。
    家旁邊有個店子是賣盆栽的，那裏有一顆長得很漂亮仙人掌很得自己的心意，當自己抱著那盆栽從那間店鋪出來的時候，想著的是小柔收到那麼別致的生日禮物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可是…。你懂的。
    “我擦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雙手捧住仙人掌的小柔瞪大了雙眼就差點把眼珠子都瞪出來，以為她是歡喜過度才這樣於是又欠揍地擺了一個帥帥的pose拋媚眼。
    “很喜歡它是不是？勞資可是花了好幾十才買下來的。”
    老板娘在廚房準備著豐盛的晚餐，那香味被風一吹吹進了我的鼻腔裏，隻吃了早餐連午餐都忘記要吃的我肚子立即咕嚕咕嚕地響起來，流著口水想進去廚房觀摩觀摩卻被小柔一巴掌拍在背上。
    “喜歡你個頭啊喜歡，誰像你一樣在女孩子生日的時候送仙人掌的啊！至少也要給姐來朵玫瑰啊！”
    小柔越說越氣的樣子，最後還咬牙切齒地抬起腿飛來一腳，我眼疾手快地擋下，差點沒嚇死自己。
    “慢慢慢，您老人家想想嘛，買玫瑰多不實際啊是不是，沒兩天就枯萎的東西拿來有條毛用。但是仙人掌的話就不一樣了哦，隻要你隔一段時間給它澆一點兒水它就能長得很漂亮了，很適合你種植啊是吧是吧！”
    順勢過去摟住她的肩膀解說，那臉上才露出“放你一馬”的表情，看著她抱著仙人掌回房還很是寶貝的樣子。
    呸，明明很喜歡還要裝作一點都不喜歡。
    傲嬌的妹子最TMD惹人討厭了！
    “老板娘~在做什麼好吃的~好香好香，我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劃著太空步進廚房往老板娘身邊一靠，一副快要把口水給滴出來的樣子——別懷疑，這招對中年婦女是最有用的，誇獎她們的菜肴她們就覺得暖到心裏去了。
    “哎呦，若凡這是越長大越乖了啊，來來來，嚐嚐阿姨給做的糖醋排骨。”
    老板娘笑得那可是一個見牙不見眼，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在嘴邊吹了吹就往我的嘴裏送，咽了咽在嘴裏泛濫的口水迎上去咬住那塊排骨，被燙的哈勒幾口氣那味道就在嘴裏蔓延起來了。
    小柔，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幸福。
    製止住眼裏就快要溢出的淚水對著老板娘比出大拇指稱讚她做的美味，“好吃好吃，好久都沒吃過那麼好吃的東西了。”
    “唉，小凡啊，以後要是想吃家常菜，就到阿姨這裏來，阿姨也是把你當做是半個兒子的。”
    老板娘懂得什麼似的揉揉眼睛，看了看她臉上的皺紋以及頭上明顯得很的白發，心裏有點兒酸酸的。阿姨，其實我也一直都把您當做是我的母親，我知道我是幸福的，因為至少還有你們在愛我。
    我也不是一個生下來就被遺忘的孩子。
    “什麼啊什麼啊，媽你怎麼可能把他當做是兒子，你隻有我一個孩子哦~~~！！！”
    就在我醞釀了N久的眼淚就快要脫眶而出的時候，氣氛破壞好手小柔小姐就大咧咧地衝了進來，旋風般地一把抱住了還沒能回過神來的老板娘，小孩子似的怕我搶了她的媽媽。
    “好了爭什麼這是，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小柔大了就要更懂事了知道嗎。”
    老板娘笑著捏了捏小柔的鼻子，兩人的姿勢在此刻看起來是那麼的恩愛，腦海裏突然出來的卻是安佑病怏怏的臉，不知道媽媽有沒有給他做晚餐吃藥喝水。擔心地皺了眉頭趁她們不注意退到了客廳拿出手機撥電話，“喂，媽媽。你有沒有做東西給安佑吃？那讓他吃藥呢？藥在床邊的櫃子上，嗯，讓他多喝點兒水。嗯嗯嗯，我吃一點兒回去，行了我會給你買那套護膚品的。拜拜。”
    拿著手機的手顫了一顫，“還有啊，媽，好好吃飯不要隻吃果子。”
    快速地把話說完了就把電話掛了，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我真的有的時候覺得，自己是蠢斃了。
    “小凡~來吃東西啦~”
    老板娘的聲音很及時地就出現了，甩了甩不清醒的腦子對自己說算了吧。然後就拍著手跳著蹦著進到了飯廳去一臉的滿足，“老板娘，林叔叔不回家吃飯嗎？”
    揮舞著筷子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咬著，含糊不清地詢問。
    “他啊，又出差了，說是回來的時候會給小柔帶禮物謝罪，真是大忙人啊。”
    老板娘豪氣地揮揮手表示不要去在乎那個消失掉的男人，小柔也隻是聳聳肩表達自己的無所謂。其實啊，是在乎得要死的吧，這兩母女都是一樣的嘴硬心軟得可愛。
    “什麼禮物，我才不要什麼禮物呢。”小柔不是很高興地呢喃著，眼角有點兒微微的泛紅。
    自知多嘴闖了禍的我隻是低著頭吃東西，這妮子傷感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要安慰千萬不能安慰，你沒有安慰她的時候她也許還記不出眼淚來，你一去安慰她她的眼淚就像是水庫開閘，絕對能一秒鍾之內就把你給活活淹死。
    女人這種生物，真是最難伺候的生物啊。
    “行啦！鬧什麼小脾氣，吃你的飯！”
    老板娘看不下去地抬起手來一巴掌招呼在了小柔的腦殼上，這一下打得連自己都反射性地縮了一下脖子。
    “哎喲知道啦，老媽你下手真不是一般的重唉！”小柔吃痛地斜了一眼老板娘扁扁嘴把眼淚給咽回去，電光火石之間客廳的座機及時地響了起來，小柔幾乎是一秒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地就扔下了筷子衝出去。
    “………。？”
    疑問的表情扔給老板娘，含在嘴裏的飯吞也不是咽也不是。
    這是什麼情況？
    “唉，不多不少剛剛好六點。”老板娘神算子似的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時鍾，老神在在的樣子顯得她倒是年輕了幾歲而不是老了幾歲，“我就說那個死鬼會在六點的時候給他寶貝女兒打電話嘛。”
    原來是遠在天邊的林叔叔給小柔掛電話了。
    “老板娘是不是有種覺得小柔隻愛父親不愛自己的感覺。”
    挑眉，淨幹這種挑撥離間的事情。
    “誰說小柔隻愛她爸爸了。”老板娘無動於衷地繼續著啃骨頭的動作，嘴巴一鼓一癟的，“你們這個年齡的孩子就是不懂事，我告訴你吧，我家小柔喜歡的人隻有你而已。”
    “難道你不知道你每次給她買的東西她都會裝在自己房間的玻璃櫃子裏，旁邊寫著一張紙條記著那件禮物到手的年月日和她的心情嗎？”
    難道你不知道嗎。
    小柔從很久以前見到你的時候開始，就已經開始喜歡你了啊。
    “所以我說啊，小凡，在我的眼裏你是個有擔當的男生，我相信你能好好的照顧我家小柔的。”
    老板娘幾乎是用宣告的語氣說出這些話，是的，這些話應當是以玩笑的形式從她的嘴裏吐出的，這沒有什麼我不必在乎。這真的沒有什麼奇怪的我不能當真。
    小柔喜歡你，難道你不知道嗎。
    接下來的三四分鍾裏這句話在腦裏震蕩著環繞著啃噬每個提供思考的氧分子。
    “阿姨……”
    阿姨啊，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樣毫無預警地說出這樣的話，有的時候不是所有的玩笑都適合開的，你看，比如現在，日子是小柔的生日，地點是您家裏的餐桌上，時間是晚上六點。
    我們都沒有做好看恐怖片的準備不是嗎？
    “好好想想吧，小柔也是個可以珍惜的女孩，不信的話你跟我來。”
    老板娘顯然是不想放過我的，食指勾了勾就帶著我進了小柔的房間，心虛地看了一眼客廳，小柔還在那裏興致勃勃地和她的父親通電話。看看吧，我若凡怕過什麼，說不定老板娘隻是在搞整蠱大作戰。
    “嗒”的一聲電燈被打開的聲音，不大的房間裏小柔的玻璃櫃子就立在那裏。
    老板娘很是熟練地打開玻璃櫃子，裏麵的東西就像是埋藏數年的寶藏一般呈現在我的麵前。
    毫無保留地。
    拂過一串前不久買給小柔的西瓜石手鏈，什麼也沒變，還是嶄新嶄新的，上麵掛著一張紙條，上麵用彩色的筆寫了一行字，“20××年8月×日晚上夜市攤若凡贈。”
    所以，你知道了為什麼這麼久以來你送給她的首飾她都沒有戴過嗎？
    所以，你知道了嗎？
    小柔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