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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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終於到了!
黃大明為了給麗芳驚喜,在信上也不曾提起要回家鄉探親一事。所以,當麗芳在地裏鋤草,突然抬起頭看見他時,還以為自己眼花認錯了,等確認是他,一下激動地話都說不出來,眼圈紅紅喉嚨哽咽,簡直歡喜得不知怎樣動作才是正確的。
“麗芳,麗芳……”
聽著心上人一聲一聲的呼喚,她的心像漂浮在雲端的羽毛,終於踏到地麵,有了歸宿。
為了讓家裏盡快接受他們的戀情,並確定下來,麗芳隨即就帶大明回家了。她不是沒有想過後果,而是覺得、在適當的年齡帶自己心愛的人兒回家介紹給父母,得到父母的祝福,是天經地義的事。
果然,大明的長相與舉止都讓麗芳父母十分滿意,麗芳媽熱絡地留大明吃飯,麗芳爸特意從房中拿出了珍藏好些年舍不得喝的酒開了。酒過三巡,不斷與大明述說麗芳小時候的趣事,說別看麗芳沒考上大學,那是運氣,她隻是那一次運氣不好,真讓她複讀的話、一定能考上的。沒考上大學不丟人,麗芳勤快,是個好姑娘,誰娶回去誰有福氣。言語間都是托付之意,暗示大明好好待麗芳,不要辜負了她。
麗芳見此情形,羞怯中帶著雀躍,覺得這事應該成了六分,見過自家父母,兩人之間的感情等於得到了認同,從今往後,再不用遮遮掩掩、小心翼翼。
大明也很是歡喜,眼看自己在部隊混得很不錯,家鄉又有個願意等他愛他的好姑娘,實在再無憾事。來麗芳家之前,他已經寫信跟家裏說起,有個喜歡的姑娘,待人好長得也俊,爸媽應該不會有異議。這次回來,他直接到了麗芳這兒,還沒回家呢,因此在麗芳家吃了飯,告別後就回去了。來日方長,兩人有什麼話說不完呢,現時最重要是把整件事定下來,免去一切差錯。
回到家後,大明果然跟父母道明了麗芳家的態度與麗芳本人的意願,他很誠實,絕無半分玩弄麗芳感情的意思,隻希望早早與她共同生活,舉案齊眉。
看到兒子如此上心,大明的父母也很開心,仔細問過兒子關於女方家庭、女方人品的問題之後,決定幫兒子定下這門親事,讓他早日結婚生子,為黃家開枝散葉、傳遞香火。兩天之後,就請村裏最好的媒婆去麗芳家提親。
當心情忐忑坐臥不安的麗芳得知大明真的請媒人來了,內心是百感交集,果然沒有看錯他,果然懂我的隻有他,將一輩子托付給他,會是我最正確的選擇。一顆少女的心、終於定下來了。就像河中隨波滾動的石頭,終於遇上有緣人,被帶回家,珍惜地擦幹淨收藏起來。
可她沒有料到的是,縱然黃大明誠實肯幹、一表人才,媒婆口燦蓮花、巧舌如簧,麗芳父母還是回絕了這門親事。原因是他們從別處得知黃大明家家境很不如意。他不僅上有已無勞動能力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下有還在讀書的弟妹三人,而且連個好點的屋子都沒有,麗芳要是嫁過去,不單隻不能給自己娘家這邊補貼家用,還過不上舒服日子。這不是造孽麼!
盡管麗芳得知此事後馬上聲明自己不稀罕過富貴日子,願意與黃大明同甘苦,麗芳爸還是搖頭了。當看到她執意如此時,甚至揚言要打斷她的腿,讓她一輩子也出不了家門。
而那一邊,大明從媒婆處知道麗芳家的回絕,簡直就要發狂了。他想盡辦法要跟麗芳見一麵,聽她自己解釋。不想去到麗芳家,卻被麗芳父母的冷臉擋住了,他們冷冰冰地說,麗芳已經喜歡上了別的人,要他別再糾纏,好聚好散。他不信,一連幾天都出現在她家麵前,麗芳爸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鐵青,到後來幹脆一盆髒冷水從他身上直接潑了過去。
大明身心疲憊,神情枯槁,有些熬不下去了。一個人的戰爭,沒有搭檔,沒有體係自己的後援力量,即使八尺男兒,也捱得痛苦。
大明父親怕他這樣下去活生生毀了,連拽帶扯將他拖回家中,苦苦勸道,人家都看不起咱家沒錢,你還去做什麼,算了吧,哪裏會娶不到好姑娘呢,你回部隊吧,好好幹,再過幾年有出息了,能找到合適的姑娘的,啊。
麗芳呢,哪裏會不想跟大明見麵,她從那天媒婆來家裏之後,就被關在房間沒出去過。每日間都是麗芳媽從房門下的破洞裏塞點吃的進來。剛開始她還苦苦哀求母親放她出去,她真的不需要過人人羨慕的日子,隻想兩人好好在一起。到後來,知道已經無望,便終日流淚,披頭散發,飯也不吃了,隻求速死。
大明終究是個男兒,慢慢也想通了,既然麗芳家不肯,他也沒有能力讓麗芳過上好日子,還是放過她吧,有緣無分,隻得祈求來世。今生的話,各走各的算了吧。
在弟弟的幫助下,麗芳知道了大明重返部隊的時間。弟弟趁爸媽不注意的時候,偷了鑰匙,將她放走了。好趕歹趕,她終於在大明上火車之前趕到了他的麵前。
原以為自己已經死心的大明,在見到麗芳的那一刻,才發現自己究竟有多愛她,割舍割舍,就算是割肉般的痛楚,也比不上舍棄麗芳的傷。大明努力地去擦麗芳臉上的淚,卻怎麼也擦不幹,一直流淌,直流到他心上。
麗芳對大明說,無論如何都要等他兩年,等他回來娶她。而大明,用力地點頭,向她承諾一定回來。兩年之期,總能等到的。或許別離,隻為了重逢。
兩人第一次感覺到離別有多痛苦,三番兩次地告別,又三番兩次地牽手哭泣,直到列車工作人員出言催促,大明不得已才上了火車。麗芳在車子啟動後,拔腿就追,她終於明白別人口中說的“追著火車隻想多看你一眼”是怎樣的一種依戀。
可是火車還是走了,沒有地方可去的麗芳隻能回去接受現實。
果然,麗芳爸早就拿著棍子坐在門口等了,看見麗芳回來,見她一副淩然的模樣,不怒反笑,扔掉棍棒大力扇了她兩巴掌,用盡了難聽的話罵她。
然而她卻沒有哭,呆呆愣愣地回了自己房間,默不作聲,第二天跟沒事似的起床幹活,隻是不再說話,臉上也再沒有紅潤與笑容。
大明回到部隊,同伴的戰友相當高興地去接他,一到站就問,怎麼沒看見你對象呢,不是說回去就帶過來給我們看看的麼,我還等著她給我介紹個姑娘呢!大明苦笑一聲沒有說話,戰友猜到五分,也不多問,嘻嘻哈哈用其他話去跟他胡侃,無奈大明真的沒有那個心情。
後來指導員知道這事,乘他一個人在宿舍時過去找他談話,知道是姑娘那邊嫌貧愛富,不禁嘖嘖歎息,鼓勵大明申請報考軍大,以求有所出息。
得到鼓勵後的大明,覺得還是應該將好消息告訴麗芳,按捺住內心對麗芳父母的不滿與憤怒,他展開信紙給她寫了一封信,把考軍大的目標與她詳說。
雖然天天都在田間幹活,麗芳的心卻一直係在郵遞員的包中,每日都盼著有她的一封信,哪怕那信中隻有隻言片語也好。
一天,她聽到熟悉的單車鈴聲,馬上跑出去,不想正好跟母親撞了個滿懷。母親抱怨她丟了魂似的,沒個輕重。麗芳卻恍若未聞,出去一看,郵遞員朝她擺擺手走了。她滿心失望,卻不知道信已經落入母親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