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純掀開帷幕，見方儒錦側身朝內躺著，青絲散落枕間，錦被堆在一旁，隻穿一襲碧色單衣，身姿單薄，背影寂寥。
    方墨純輕輕走至她榻前，無聲無息，她卻似有感應，徐徐轉過身來。
    她坐了身來，眼瞼浮腫，皮膚暗啞無光，顯然幾夜未眠的樣子，卻隻是平靜地注視著方墨純，牽動幹澀的唇，扯出一個清淡的微笑：“難得你還肯來看我。”
    方墨純縵立床前，逆著光無法看清她的表情。“你我體內流淌著同一樣的血液。姐姐，我們是至親呀！•••”
    方儒錦歪靠在枕上，似在感覺血液於全身循流，心裏驀然掠過一股暖意。“我辜負了你的期望。”她麵部僵硬，幾乎一字一字地說出口來。
    “我又有什麼立場去怪責你呢？我們一樣困在這裏，一生一世無法逃離。”方墨純莞爾，仍舊是輕柔和緩的語調，眸中並無一絲情緒波動。
    方儒錦微微仰首，努力將即將溢出的溫熱逼回。“曾以為，彼此相愛便是永遠，情定便能相守終身，到如今，不過虛妄。”
    方墨純的視線落在她麵上，以一種置身事外的冷靜說：“你真的愛方祈安嗎？許憲的背叛讓你傷透了心，而方祈安正好出現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他毫不掩飾對你的愛意，日子久了，你便以為這就是愛情。可在我眼中看來，你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方儒錦輕輕搖首，不願正視自己的內心。
    方墨純逼近她，銜著清冷的笑容，聲音低柔如耳語：“姐姐，你是時候該醒了。”
    她再也無法克製，眼淚奪眶而出，伏在床沿，隱藏多年的心事被她一語擊破，她完全崩潰，無力再解釋什麼，縱聲慟哭，任記憶裏未愈的血淋淋的傷口再次暴露人前。
    這日是除夕。方儒錦換上了簇新的衣衫，一頭烏黑長發挽成簡潔低髻，憔悴之態完全被脂粉掩蓋。她靜坐燈下裁剪花紙，顧承彥立於門邊凝望良久，終於出聲說：“去見他最後一麵吧。”她放下手中剪刀，抬目看他，恍惚一笑，“你這樣大方。”
    顧承彥疾步過去將她拽進懷裏，不由分說吻在她唇上：“方儒錦！我不是大方。隻是不想讓你留有遺憾！”
    方儒錦掙脫他的懷抱，拿起桌案上剪好的花紙對他問：“好看麼？”那是她的小像，剪得栩栩如生。
    顧承彥闔目長歎，嘴唇輕輕蠕動，說：“留他作個想念吧。”
    方儒錦握住他冰冷的手，低首吻在他指尖，笑容淒苦：“唯願你我，就此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