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咖啡室內，岑佩佩仔細打量著沈慈的表情，玩笑地說：“程斐把你金屋藏嬌禁錮了？”沈慈莞爾，“你通過他來找我所為何事？”岑佩佩的語氣很溫和，“大家老朋友聊聊天不可以麼？”沈慈冷靜一笑，情緒沒有因此而波動。“我並不認為我與你之間還會有什麼共同話題？”
    岑佩佩擱下茶杯，伸手去握她的手。“沈慈，我承認那次是我一時意氣，說錯了話，可我真的無心傷害你。”
    沈慈輕輕把手抽離，微笑：“佩佩，我曾經說過：喜歡你就像喜歡那個活在心底的自己。我的一位故友與你的性情很像，因為一次意外，我與她分隔兩地。這些年我無時無刻都在祈求能再次與她相見，可當有一天我真的見到了她，卻發現所謂的願望不過是逃避現實的借口：原來我一直執著的並不是與她重修舊好，而是不願讓那個青春回憶裏的自己死亡。”
    岑佩佩搖搖頭，“太複雜了，我沒聽懂。”以指沾水在桌麵寫到‘下月十六’，隨即用手掌抹去。“他說你會明白。”
    沈慈抿了口熱咖啡，“他料定我會配合？過於自信可不是一件好事。”
    岑佩佩笑一笑，說：“該做的不該做的我全做了，餘下的留給你自己去想吧。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她挽起手袋，在經過守在門口的兩個彪形大漢身邊時冷笑一聲。
    沈慈獨自在咖啡室呆了一會，然後攔下一輛黃包車去了附近的裁縫店。
    剛邁入店鋪，就聽見急促的高跟皮鞋聲閣閣地由外而來，在裁縫店門口突然停止。門隨即漾開，翩然闖進一位極其美豔的女人，她鮮紅的嘴唇泛成驚喜的弧度，身上穿著一件淡灰色的大衣，裏麵是淡青色印花長旗袍，白嫩修長的五指扶住門框，認真看了沈慈幾秒鍾，才嫋著細腰跑到沈慈跟前嬌聲說：“真的是你！沈慈。”
    沈慈轉過臉來，愕然睜大了眼睛。“季顏？”
    “你一點沒變。”季顏拉起她的手。沈慈勉強笑了一笑，說：“你也依舊美豔動人。”季顏順勢挽起她的手臂。“去對麵的茶室坐坐吧。”沈慈點點頭，“好呀。”
    茶室裏沈慈與季顏對麵而坐，季顏把一塊印花小絲帕在手裏絞著，透過紗簾的太陽光投在她們的臉上，呈現迷離的虛幻，有種仿如隔世的錯覺。
    “你過得還好嗎？”季顏首先打開話匣子。沈慈微微一笑，抬眼去看牆壁上的字畫。“如你所見。”季顏望住她，輕歎一句，“可你看起來並不好。”沈慈淡然：“不用十年，人事已然幾番新。”季顏輕呷一口熱茶：“我曾經以為，你是我們當中最有福氣的。”她接著歎息：“可於他們而言，我們終究是玩物而已！”
    沈慈苦笑：“玩物對得久了，也是會出感情的。”
    “傳言，莊晟豪擲萬金建造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別墅，裏麵住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如果是你，會羨慕這樣的一個女子嗎？”季顏放下茶盞，慢騰騰的對她問道。
    “那個人是你？”沈慈一瞬不瞬地盯著季顏。
    季顏把絲帕拿在手指間轉著玩，似笑非笑道：“你還沒回答我呢。”
    沈慈輕輕咬著嘴唇，臉容慘淡。“留得住人，留不住心，又有何用？”
    季顏的笑容凝在嘴角：“我以為他喜歡的人是你，選擇那個女人不過是因為她長得與你相似。”她低下頭去，聲音幾不可聞：“可我想錯了。他執迷不悟的不過是一生感情裏殘缺的遺憾。”
    時間恍若在那一刻靜止，她們彼此對視著，再嫵媚而妖嬈的笑容都無法掩飾內心的悲哀。
    沈慈收回目光，唇邊緩緩浮起一縷冷寂又自嘲的微笑。“你知道了。”
    季顏轉開臉，把嘴唇往上一翹，眼底漫出綿綿寒意：“這樣難堪的愛情，怨不得你不肯將就。”
    沈慈雖已做好應對準備，可在傷疤再一次血淋淋泄露人前時仍然難過莫名。
    季顏微微昂著頭，“其實這次我並非自己獨自來此。”鷹一樣的目光透過森森涼意：“你要不要去見他一麵？”
    沈慈不禁心中一震，惻然轉向窗外，眼眶裏溢滿澀澀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