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洋行的雇員們都下了班。沈慈走進董事室，坐在程斐那張高靠背的轉椅上，看著窗外暗淡的月色，那些閃亮的星辰似乎觸手可及，她恍惚透過漫天華光進入了一個虛幻的世界。這樣過了一會，她突然聽到身後的玻璃門被推動了，聽到了那聲響和那腳步。並沒有預期的驚喜，她也沒有因此而轉過頭。
    他默默無語地走過來，站在她的身後。而沈慈依然對著窗外，銜著一縷似有若無的微笑對身後男人說：“你回來了。”
    他伸手把轉椅扭轉到自己麵前，望著她的眼裏有些悲涼的氣息。“你有沒有去過上海？”
    她握住他的手，凝在黑暗中的臉讓人猜不透背後究竟隱藏了什麼。“沒有人能逃得過愛恨情仇。阿斐，人生在世，總會有些事你不想再提，有些人你不想再見。”
    他能感覺得到身上流淌的血液漸漸變得冰冷，把她的手貼在臉上，嗓音沙啞而低沉，“我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低頭狠狠在他手腕處咬出鮮血，“懦夫敗家子不是我沈慈要的男人。程斐，你要是想後悔，現在還來得及。”
    他沉默了，臉上露出猶豫的表情，流光悄悄晃上他未諳紅塵的年輕麵孔。
    她淡定的微笑，輕輕靠近，柔順的頭發偎在他的頸畔，清風三番兩次伴它拂過他的麵頰，那是一種異樣的溫柔，他為此而沉醉，並且無法自拔。“與失去你相比，連斷指之痛也算不得什麼了。”
    她輕輕地捧起他的臉頰，小心地親吻他。“不要再去探究我的過去•••你應該放眼期待我們的未來。”
    他撫住她的雙肩，猛烈地將她擁到懷抱中。“我不在乎。真的。哪怕你有再多的過去。隻要你現在對我的心是真的就足夠了。”他眼中漾出柔情。
    她用雙臂圍著他的脖子，“我信你。”她說。
    他拉她起身，“我在寶源樓訂了房間，我們現在就去吃飯吧。”
    沈慈頷首微笑拿起桌上的皮包跟隨程斐身後，他在門口處的衣架上取了大衣給她披上，握著她的手一同走出董事室。
    映著斜射下來的燈光，沈慈的側麵越發顯得迷蒙美麗。透過那雙靈活的眼睛，他感受到了她純潔溫柔的靈魂。心止不住又猛跳起來。
    “你就是我想象中的戀人。”他轉臉對她說。
    她低眉順目靠著他肩膀，程斐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神色異常。
    他開著車一路上不時與她說笑兩句，很快就到了寶源樓。
    下了車，沈慈挽著程斐的手臂往樓上包間走去，看著一個個如花似玉般的女侍者，忍不住與程斐咬耳朵：“你整天來這裏莫不是看中了哪位侍者？”
    程斐哈哈一笑，緊緊捏了捏她的手心，“小醋壇子。”
    沈慈勾唇冷笑：“男人啊，喜歡的時候可以任著你的性子來。這要是不喜歡啦，單是這吃醋一項就能挑出諸多錯處來。唉，當女人由新人變成舊人，那就做什麼都是錯，便是不做也是錯。”
    他與她並肩同行，聽她這樣一說，不免停下腳步。“哪來這麼多怨氣？我待你還不夠好麼？”
    “阿斐。”她的纖纖玉指抓住他的衣袖。“我們別在這裏吃飯，那些年輕的女孩子們在你眼前亂轉，你的心思還能在我這裏？”程斐皺起眉頭，“別胡鬧，剛才我已經讓人準備上菜了。”
    “我不管！”她環住他的頸脖，眼神犀利地掃過一旁捧著碗碟的男侍者。她湊在他耳畔，用極低的聲音說：“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