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下大暴雨，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沈慈沒去洋行，在家裏正悶得無聊，忽然陳普生來了。見桌上放著幾張植物油畫，沈慈一雙手滿是顏料痕跡，陷入沙發的身體微向右麵靠著。眼睛微微下垂，嘴角上帶著一點微笑。有些百無聊賴的模樣。
    陳普生坐在她對麵，拿起沈慈畫作仔細看了看，說：“怎麼有興趣學起這個來？”
    沈慈端起茶杯喝了口，漫不經心地說：“阿斐喜歡這個。”
    陳普生握著紙張的手輕輕抖了起來，勉強鎮靜自己，不要喜怒形於色。“程斐是個紈絝子弟，怕是沒那個心思爭天下。你當心別押錯了寶。”
    沈慈與他對視，那一雙剪水雙瞳漾著盈盈笑意，“這天底下的婚姻要麼是男強女弱，要麼是女強男弱，從來不會是男強女強。尤其大權在握的男人，他不會希望看見日月同光。所以武則天當不了太宗的皇後，隻能是才人。”
    時間仿佛突然靜止，陳普生一聲不出，一動不動靜靜地注視著沈慈。
    沈慈心裏感觸，冷冷掃他一眼，漠然道：“隻有弱者才會需要別人的同情與憐憫。”
    “我在你眼裏看到了足以摧毀一切的怨恨。”陳普生歎息著，“時局多變，先生他昨日在寶延樓遇襲了。”他點燃了香煙，深吸一口，輕緩吐氣，“其實你還愛著先生，不然你不會處心積慮想要報複。”
    沈慈起身到他麵前，繁花似錦的印度綢旗袍一邊開叉，顯得她搖曳生姿，她摩挲著他的肩膀，嫵媚地笑笑，“我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這並不代表我愛著他。”她眼睛一閃，問：“他死了麼？”
    陳普生將視線集中在她線條優美的臉上，刻意讓笑意在臉上盤旋：“你希望他死麼？”
    沈慈無視劇烈跳動的心房，側過臉不肯回答。那雙柔嫩的手悄然從他肩上滑落下來。
    陳普生輕輕握住她嬌嫩的柔荑，語氣落寞，“先生他並無大礙，隻是手臂擦傷了一點，你不必擔心。”
    沈慈甩開他的手，走到沙發的另一端，半躺半靠在沙發上，斜眼過去，冷笑道：“別自以為是，我的心思你永遠猜不透。”陳普生一仰頭，把帶來的威士忌一飲而盡。沈慈倏地站了起來，天空雷霆閃電，她疾步過去拉下窗簾。
    “你也不問問葉丞暉現今如何？”陳普生跟著她身後說：“你有沒有想過他當初任由方姨送你走或許是不想連累你。”
    沈慈掀開窗簾隔著玻璃往下一看，幾乎整個街道都被水浸了。她聽不進陳普生的話，隻覺一陣暈眩，差點不能自持，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旋轉••••
    陳普生見她神色有異，忙過去扶著她，“你怎麼啦？”沈慈手撐著頭，“沒什麼。可能午飯沒吃好，有點暈。”
    他扶她進房，讓她在床上躺好，又為她掖好被子。“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她突地抓住他的手腕，“莊晟他同葉丞暉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陳普生搖搖頭，“我也不清楚。隻是打探得知當年萬福樓曾經發生大火，據說燒死了葉丞暉的女人，後來先生和他就反目了。”沈慈心一緊，“那個被大火燒死的女人是不是叫做莫筱？”
    陳普生驚愕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