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拂曉初醒時顧承彥已出現在方儒錦門口，她看見了斜倚窗邊，遙望天際尚未完全消去的一痕淡月，微蹙的眉間有一抹淡淡的愁緒。
    “怎麼起得這樣早？”顧承彥唇角一牽，出聲驚擾了她的沉思。
    她側首靜靜凝視他，淺淺笑了。
    他走進了房間，從衣袋裏拿出一道黃符，上前為她戴上，輕輕笑：“聽聞龍母符很靈，所以去求了道。”方儒錦低頭看他鞋底沾上點點泥土，想起龍母廟離方府甚遠，一去一回要兩個時辰。而他為了給自己求符，一夜未眠。想到這裏，她動容了，主動抱住了他，把臉放在他心口，悲哀微笑：“你很喜歡我。”
    他摟住了她，幽然笑道：“豈止喜歡，你簡直是我的命啊。”
    方儒錦半響無語，垂下睫毛依靠在他襟前。
    顧承彥收斂了笑意，深看她一眼，問：“怎麼了？”
    她不想顧承彥從自己身上察覺出異樣，用手蓋住了他的眼眸，笑著：“你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
    他抓住她的手，感受她掌心的綿軟溫暖，“傻子，我愛你是我的事，何用你回報？”
    她還想說什麼，被他以指抵住雙唇，他纏在她頸邊，喃呢道：“我要起行去龍母廟了，你在府裏等我回來，今夜我陪你去放焰火。”
    她的唇輕輕拂過他的下頜，雙手捧著他的臉，含淚笑道：“去吧，別讓母親她們等。”
    他不舍的擁住她，提議道：“不如你同我一起去？”
    她側首不看他，說：“我若是隨你同去，小姨可怎麼辦？我不想惹她不快。”
    顧承彥沉默片刻，旋即一笑：“也是。”
    幾縷陽光撥開雲霧照落庭院。顧承彥離開房間的時候，回首望了眼窗紗後的曼妙身影，不覺感到一點薄薄的孤涼。
    顧承彥他們啟程不久，方墨純就來了。二人一起用早膳，秋水一直陪在身側，半步也不離。
    “來，姐姐，這個可好吃了。”方墨純用銀筷子夾了一個水晶餃子放在略顯擔憂的方儒錦臉上，笑道：“姐姐項上的龍母符是姨父去求的？”
    見提及顧承彥，秋水插嘴道：“老爺待小姐可好了，三更天就起身去求符。”
    方墨純斜斜睨了秋水一眼，說：“你在顧府好些年了吧。”
    “十年了，當年奴婢家鄉發大水，父母兄弟全去了，虧得老爺買了我，才不至於餓死街頭。”秋水說著，麵上泛起淡淡的紅暈，“老爺是大善人。”
    方墨純從食盒裏拿出一副幹淨的碗筷，對侍立良久的秋水說：“過來一起吃吧。”
    秋水忙搖頭，拒絕道：“主仆有別，奴婢可不敢。”
    “過來吧，你又不是外人。”方墨純堅持道。
    方墨純從不是喜歡勉強別人。想到這裏，方儒錦突然意識到什麼。她走到秋水身旁，拉她一同坐下，說：“你忙了一早上也該累了，快坐下一同吃吧。”方墨純趁機夾了塊鮮奶脆酥給秋水，笑意盈盈道：“別拘謹，多吃點。”
    秋水再難拒絕，依言坐下把鮮奶脆酥吃下。
    “小姐，我••••”她剛站起，隻覺眼前一黑，直直往方儒錦身邊倒去。
    把秋水扶在床上後，方儒錦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方墨純也掏出車票和錢袋，塞在她手上說：“這是去鎮江的票，你到了後再轉車去蘇州。我已經致電清惠表姐，這裏是她的地址，到時她會接應你的。路途遙遠，你自己要多加保重。”方儒錦把寫著地址的紙貼身放好，緊緊抱住三番四次幫助自己的妹妹，不禁熱淚盈眶，“墨純••••”
    方墨純撫了撫她的鬢發，祭出一縷真切笑容，“不用謝我。我幫的是同樣渴望自由的自己。”
    正說著，方府內外忽然鑼鼓喧天，有人大喊著走水了。
    方儒錦微微一驚，轉首看顧鎮定如初的妹妹，說：“是你幹的。”
    方墨純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漠然道：“這樣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方儒錦內心不安，“萬一傷及人命可怎麼好？”
    方墨純看著窗外紅光衝天的天空，嘴角挑起一抹清冷無情的笑，“隻要能達成願望，我將不惜任何代價。”
    方儒錦歎息著，沒有再說什麼。
    方儒錦很順利的逃出了方府。
    站在月台上，她舉目觀浮雲，眼角似乎有淚，卻很快隨風而散，了無痕跡。
    很快，她收斂了愁容，提著行李上了車廂，火車啟動，逐漸加速，朝鎮江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