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雲深不知歸何處（10）
    走在僻靜的小路上時，春絮解釋道，“千雪姑娘，奴婢現在要帶你廚房，每到午時，小泉會到那裏給二少爺拿飯食。但一來一回都有守衛一路看押，隻有在廚房那一小段時間無人盯著，所以我們要在小泉過去之前，提前藏在裏麵……”
    千雪聽得一愣一愣的，不由道，“顧二這孩子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竟讓冰塊臉如此虐待他？”
    春絮突然湊到她耳邊道，“聽說二少爺被困在水石陣。”
    “水！石！陣！”想起上次那個扳指，千雪腳底開始發軟，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顧潁被他這麼一困，豈不露餡了麽？顧潁無法脫困，就證明上次走出水石陣的人不是他。
    春絮連忙扶住她，擔憂道，“千雪姑娘你怎麼了？”
    千雪擦了擦額上冷汗，心虛道，“沒……沒事。廚……廚房還有多遠？”
    “這就到了。”說著，推開一個小籬笆門，快速穿過無人的院子，閃身進了三進三出的房舍。
    他們走進的是一座單獨小廚房，裏麵隻有幾個廚子下人，似乎是提前打過招呼，見到她與春絮後，都恭恭敬敬地行了禮，然後各幹各的。
    “這裏是專門給兩位主子準備膳食的地方。”春絮解釋著。
    千雪還來不及感慨顧家少爺的飲食起居之小資，春絮就帶著她直接進了一個無人的小隔間。
    不久，外麵就響起此起彼伏的問好聲。春絮低聲道，“小泉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虎頭虎腦的家夥就掀簾子進來，一看到千雪，激動不已，差點讓千雪以為他會撲上來。
    於是安撫道，“別急，慢慢說，什麼情況？”
    似乎她的語氣起了作用，小泉喘出兩口氣道，“千雪姑娘，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少爺！少爺被關在水石陣，大少爺已經發話，他什麼時候能破解水石陣，什麼時候才能出來……”說著就撲通跪下。
    千雪把他扶起來，道，“外麵還有人等著呢，你想驚動他們嗎？”
    小泉趕緊放輕手腳，悄聲道，“千雪姑娘，大少爺說出的話從來說到做到，二少爺說這次隻有你能幫他了。他明天會求大少爺放你進去跟他做伴，到時還請你一定要答應啊！”
    “什麼？！”
    千雪險些跳起來，顧潁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會破那個爛石頭陣，竟然還要她進去，這不是在故意難為她嗎？而且，萬一的萬一，她要是再‘誤打誤撞’，破解了水石陣，不正好證實顧泓對她的懷疑嗎？他上次指責的話猶在耳邊回蕩，字字錐心。現在，她已經打算離開。如果自己離開了，或許，顧泓就不會再懷疑她對顧潁圖謀不軌，自然會將他放出來。
    打定主意後，她堅定道，“小泉，我不能去……”
    話剛說到此處，小泉再次跪倒，聲淚俱下道，“二少爺說了，千雪姑娘若是不願意，就讓奴才給姑娘磕一百個響頭！”說著，也不管是否會驚動外麵，嘭嘭嘭地磕起頭來。每一下都震得千雪心髒跟著噗噗跳。
    春絮心有不忍，也跟著勸道，“既然千雪姑娘有這個能力，就念在少爺以往對姑娘的好，幫幫少爺這一次吧。二少爺身份尊貴，不到萬不得已，定不會隨便求人的。”
    麵對兩個人情真意切的哀求，千雪無力辯解，拉起小泉道，“我不是不願幫他，正因為要幫助他，所以才不能去。你回去替我傳達一句話，就說三日之內，他定會被安然無恙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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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千雪趁春絮等人睡後，從‘煙嵐’走出來，怕引起什麼不必要的躁動，還是悄悄離開的好。
    沿著上次顧潁帶她出去的路徑向雲軒樓僻靜的後院走，準備從那個‘狗洞’鑽出去。但剛走到空曠的院落就發現牆上的洞早已被修繕一新，沒有絲毫痕跡。
    她愣了一下。難道非要從大門出去？這樣的話勢必會驚動顧泓，若是他知道自己要離開，也不知會有何反應，高興，還是憤怒？
    僅是一愣神的時間，寂靜黝黑的院落突然燈火大亮，晃得千雪下意識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麵前已多了一個人。
    此人長身玉立，一身蒼青色的袍子，緩帶，雲袖，明明就隻是站在那裏，明明隻是普通的著裝，千雪卻覺得隻要他一出現，天地萬物都在身後化為廢墟。眼中僅剩他……
    一個她恨不敢恨，愛不敢愛的人！
    他削薄的唇吐出鋒刃的話語，“怎麼？被我識破身份，就要開溜了麽？”
    千雪自看到他出現，就開始狐疑，此時聽他這麼說，心也跟著沉了沉，盡量平靜道，“你不是懷疑我嗎？我隻是想離開而已。”
    他劍眉微挑，勾唇道，“你這樣離開，不恰好證實我的懷疑？”
    她這樣不聲不響離開，確實有心虛偷溜的嫌疑。千雪麵無表情，還是那句話，“隨便你怎麼想。”
    她這個人，愈是在意的東西，愈容易妥協。愈想得到，愈不敢靠近。
    顧泓望見她眼底深沉的悲切，心也跟著漏跳一拍，就是這種神情！在他說那句‘對不起’時，在他立在花木深處靜靜凝望他時……！
    他原先冰冷譏嘲的視線一點點變得柔和。
    “你是不是‘他’？”這話幾欲脫口而出時，院外響起躁動。
    “讓我進去，混蛋！你們幹什麼？哥哥是不是在裏麵？千雪不見了，你們抓了她？她要是少一根頭發，本少爺跟你們沒完……”
    正是顧潁蠻橫霸道的聲音。
    兩人聽得清楚，都沒有動。顧泓深深看她一眼，沉聲道，“乖乖待在雲軒樓，沒有我的命令，哪裏都別想去！還有，今天的事我不希望顧潁知道。”
    說完邁著優雅的步子，轉身向院外走去。
    然後嗬斥聲便斷斷續續傳來。“誰把你放出來的……回去受罰……”
    接著，又一陣低聲爭執。人退去，燈火熄滅。整個院落再次恢複寂靜。
    千雪一動不動立在原地。
    殘月撥開雲絮，兀自向如水的天心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