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雲深不知歸何處（1）
    “主子，二少爺來了。”檀在門口稟道。
    顧泓正坐在案後處理事務，尚未應聲，門外就風風火火衝進一個人，直走到他書案前，氣勢洶洶道，“昨天你跟我說了什麼？”
    這話問得奇怪，顧泓仿佛沒有聽見，繼續書寫。筆墨行雲流水，姿態愜意風雅。
    顧潁心裏怕他，見他不理，有些毛毛的。幹咳一聲，整了整衣冠在書桌附近的一張椅子坐下，義正言辭道，“我要你把昨天說的話再跟我說一遍，我告訴你，你傷害到我了，我很傷心很傷心！”這傷心不是假的，隻是傷心之人不是他。
    顧泓頭也不抬，淡淡道，“既然這麼傷心，竟然沒記住說了什麼？”
    顧潁轉轉眼珠，靈光一閃道，“你差點砸死我，我嚇都嚇死了，當然不記得你說什麼！”
    顧泓手上一頓，終於抬頭看他，但也隻是一眼，便又垂下去。昨晚的一切曆曆在目，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從來不會在任何事上有一絲差錯的他竟然失手。顧潁有武功傍身，依他平時的能力和性情，定會輕而易舉躲開，誰知他竟會傻愣愣地任他砸？
    一個人容貌可以偽裝，言行可以偽裝，可是眼睛騙不了人，他在此時的顧潁眼睛裏，完全找不到昨晚的影子，那隱忍絕望驚痛的眼神。可能說起來有些好笑，可他還是在心中忍不住反複想起‘鬼魂附體’這四個字。
    昨天的那個人如果不是顧潁，那會是誰？
    見他不作聲，顧潁以為他心虛，膽子大了幾分，道，“你告訴我昨天你說過什麼，我就勉強原諒你失手打我！怎麼樣？”
    要是他知道自家哥哥到底用什麼東西打的，估計非跟他拚命不可。
    顧泓看他左臉上經過處理後已淡去不少的紅痕，眸色沉了沉，道，“我問你為什麼在水裏哭。是我跳下去親自救的你，你臉上那是江水還是淚水，我還是能分得清的。”
    顧潁愕然，下意識摸了摸眼睛，道，“我哭了？”
    他所認識的千雪總是一副篤定又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他們第一次見麵時還有些淡漠，他實在不敢想象，那樣一個女子竟然會哭！跳江時她是那麼淡然，他以為她不怕死，或者隻是在水裏遊一圈。但她一到水裏，連掙紮都未掙紮，便任水流吞噬……
    顧泓看他神情，眸色更深，慢慢將手中紫毫放下，盯著他道，“潁兒，昨晚你也哭了，我問你是誰，你跟我說對不起。”
    顧潁麵色大變。
    “而且，這張紙上的字從哪裏來的？我自認你從沒去過大邈，也從來不知道大邈三百年前的曆史，但是這種文字隻有在大邈三百年前雲邈帝之時才流傳過一段時間，現在早已絕跡，所以，你絕對寫不出。”顧泓將那張寫滿簡體字的紙張擲到他麵前，冷冷問道。
    “這個……”顧潁拿在手裏看了一眼，道，“這個是千雪寫的。大邈離燕千裏，千雪一個小小的弱女子，不可能跟大邈有牽連。”
    聽到這個名字，顧泓並不吃驚，隻是神色愈發的深邃難測。他的預感沒有錯，果然這個女子有問題。不動聲色道，“你能跟我說說這個換身大法是什麼意思嗎？”
    顧潁心虛道，“就是字麵上的意思，那三十六條沒看到麼？如果你想換，也可以一條條試試。”心想回去一定要問問千雪，怎麼讓這張紙跑到哥哥手上去了。
    “換什麼？”顧泓起身逼視。
    “就是換……”顧潁暗驚，忙捂住嘴巴。
    顧泓冷哼一聲，威脅道，“不說是嗎？很好！禁足半年！”
    顧潁慘呼，“不要哇！半年不讓出門，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那就說。”顧泓好整以暇。他對這個笨蛋弟弟了若指掌，自然有辦法讓他乖乖就範。
    “說了就不禁了麽？”顧潁心存僥幸。
    “依你的坦白態度而定！”顧泓丟下誘餌。
    顧潁秀氣的眉毛擰了半天，又朝著千雪所住院子的方向拜了拜，才吞吞吐吐道，“你是不是覺得前幾天的我跟平時不一樣？”
    顧泓淡淡道，“天壤之別。”
    “那……”顧潁試探道，“那哥哥喜歡以前的我，還是前幾天的我？”
    “以前的你，頭腦簡單，不諳世事。前幾天的你，聰慧乖巧，狡黠靈動。但不管哪個你，都是我顧泓的弟弟，談不上喜不喜歡。”
    哼！一定是喜歡千雪！顧潁在心裏腹誹，沒好氣道，“前幾天那個我再也不會出現了，你就死心吧！以後我會很正常很正常！”
    顧泓不作聲。當顧潁從書房外大模大樣走進來時，他就已經知道。那個人不在了。雖然他沒有抬頭，卻從腳步聲聽出不同，平時的顧潁，步子總是放得重重的，大大咧咧，前幾日的卻很輕，不是武功高強的那種輕，而是一種別樣的細膩輕盈。
    像女子的腳步……
    “這個換身大法呢，其實是我和千雪玩的一個遊戲，打個比方吧，比如一隻小貓和一隻小狗，你想把小貓的身體和小狗的身體交換一下……”
    “換來換去，還不是，貓是貓，狗是狗？”顧泓直接甩袖走到窗下，認定他又在胡謅。
    “哎呀，不是，不是換位置好不好，就是換身體！”顧潁急得冒汗，“就是說你的身體和我的身體換一換，你變成我，我變成你！”
    顧泓幾乎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道，“曲伯就是這樣被你嚇著的吧？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也不知你是從哪學來的！看來有必要好好清理一下你的書房和你身邊的人，免得他們盡給你灌輸這種怪力亂神的思想。”
    “什麼？”顧潁火了，“我不說你偏讓我說，我說你又偏不信，你到底要怎樣？”
    顧泓沉聲斥道，“出去！”
    顧潁一看他臉色，頓時矮了一截，夾著尾巴就跑。跑到門口才想起來，又朝裏喊道，“記得不許禁足哦，不然我跟你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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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走後，顧泓整個人才變得凝重。
    ‘這個換身大法呢，其實是我和千雪玩的一個遊戲……’
    ‘就是說你的身體和我的身體換一換，你變成我，我變成你……’
    顧潁的話在耳邊縈繞，他感覺自己似乎觸摸到事情的真相，但卻遲遲不敢深想。這種詭秘可怖的事，就算泰山崩於前而不色變如他，也不禁心生懼意。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