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異生，花幡也並非為了護我不受風雨之苦，而是為了吸收月華，供我修行。異生本是有違自然之道的存在，若是製作花幡，是會受到天雷擊的。而讓你們人來來製作，就無妨了。”
    “原來如此……石姨，那，你帶我們來這裏，是為了做什麼？你剛才叫‘誌異師’，又是什麼？”
    “‘誌異師’，”石阿措歎口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你身邊的女子，就是誌異師。”
    “石阿措，你說你已等了我多年，是什麼意思？”見楚江與石阿措說了幾句，菩提已有些不耐煩。
    石阿措轉頭看向她，正色道：“誌異師，我的主人，尊名段成式。自‘禦風五尊’名號定下之後，我便在此等待誌異師的傳人，為他們指引曆練之路。”
    “段成式的線索，就在你這裏？”
    “不錯。”石阿措點點頭，續道：“誌異師，你有些急躁呢。”她伸手撫了撫自己鬢角，笑道：“你以為，現在與我交手，你有幾分勝算？”
    菩提盯住她雙眼，雙手扣住匕首。過了半晌，方澀聲道：“不到三成。”
    “若是主人還活著……”石阿措臉上出現落寞之色：“十招之內，便可勝我。”
    “怎麼可能？”菩提大驚。
    “現在……你的接引人仍然是目連和尚吧？”石阿措忽問道。
    “是。”
    “真有趣，他可是個不負責任的家夥呢。每次都要我來講。”石阿措悠然道：“你以為，誌異師的力量，僅僅來自於匕首麼”她抹著胭脂的眼皮子一抬，眼波斜斜地飛過來。“匕首，其實隻是一個‘媒介’。”
    “那……”
    “不要再問我。”石阿措擺擺手。“去尋找主人吧。他的記憶……會告訴你這一切。他的所在，就在這上麵——”她一揚手，一隻卷軸便飛過來。
    “多謝相告。”菩提點點頭，接住了放入背包中。
    “既如此，我就送給位出去了吧。”石阿措站起身來，道：“誌異師，待你見到主人……待我告訴他，阿措一直沒有忘記主人。”
    菩提不料她竟說出如此話來。這石阿措……與段成式之間，必有一段難忘的往事吧？恐怕二人間的情分，不隻是主仆那樣簡單。當年的情形，又是怎樣的？從石阿措幾無波瀾的神色中，仍能看出一點細微的留戀。
    菩提點點頭，與秦履真轉身欲走。
    “等等！”楚江忽道：“石姨，你可不可以……像以前一樣，繼續同我們一起生活？”他期待地看著石阿措。
    石阿措搖搖頭。“小子，你我到底不屬同類。”
    “可是……”楚江惶然失措：“石姨，我記得你明明……明明應該……”往事在腦海中浮現，記憶中的石姨，與眼前的石阿措，除卻麵貌酷肖，再無相似之處。
    “聰明人都應該向前看。你是人，有你的日常。”石阿措站起身來，長長衣裙上的褶子都舒展開，裙擺上的花隨她輕輕動作而明明滅滅。“何必要苦苦追尋異生？珍惜你的日常，不要再糾纏誌異師了。”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非常，非常想要了解它們——”
    “好奇心麼？這麼多年，還是沒有消失啊……”石阿措歎道：“小時候的事情，你到現在還沒有想起來？”
    楚江心中一突，道：“什麼？”
    石阿措伸出右手，雪白掌心赫然出現一枚紅得灼眼的石榴花瓣。那花瓣四周籠著極淡的光暈，慢慢地浮動到半空中。她將中指與拇指扣起，輕輕向前一彈，那花瓣便飛到出將麵前。
    “你……要做什麼？”楚江奇道。
    “你曾經因為好奇心太重而犯下的錯，還沒有想起來？”石阿措蹙著眉，眉間的一點朱砂痣微微皺起來。
    “我……我把什麼事情忘掉過？”楚江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他握緊拳頭，下意識地對她的說法有些抗拒。他額上很快便凝結出細小的汗珠子。是……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對異生那樣好奇。明明害怕，卻那麼想去追尋。
    他參加過許多通靈社，也有參加過各種“恐怖探險”。每次，他都怕得非常厲害……但他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它們，去證明它們的存在。身為攝影師的他，常常出去拍外景的地方，也是有靈異傳說之地。
    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當年的你還小，強迫自己將事情忘掉，也就罷了。”石阿措雙手一招，隻見楚江麵前那片浮空的花瓣忽碎裂開，成為無數紅色的小光點，四散開來，不過一瞬，漫天都是那光電，幾如夢境。
    菩提有些擔心，正要開口，卻被秦履真扯了扯衣袖。她側頭一看，他對她搖搖頭，示意她隻看著就好。
    隻聽石阿措道：“我以為等到你成人之後，自會想起當年做過的事情。誰知你竟這樣懦弱，還將這記憶封存著。現在……”
    她雙腿一彎，一縱，便躍到石榴樹頂。大紅繡花的裙裾無風卻飄動起來，十二幅的裙散開如花一般。腳下卻蹬了一雙翹著頭的緞麵鞋子，輕輕一踏，一圈光紋便漾開了。
    石阿措舉起雙手，長袖滑落到肘彎，露出帶著金釧的雪白臂膀。
    那手臂揮舞著，暗紅光芒如絲線一般自她掌心射出，與散開的光點一起，在空中織出一道炫目的光幕。
    “看看吧，你的好奇心與執念……犯下的錯。”石阿措如是說。
    光幕上，出現那段被遺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