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一哆嗦，後退一步，道：“你們……你們是什麼？”
    “楚公子，你還怕我們呀，我們跟你可熟絡得很。你小時候尿了褲子，又怕大人知道，把那褲子藏在院角的石頭底下的事情，我們可清楚著呢。”左邊的少女掩口輕笑。
    “這！”楚江紅了臉，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兩個少女手拉著手，齊聲道：“哎呀，閑話說了太多，各位隨我來吧，要不然主人該罵了。”
    “唔。”菩提跟了上去。對方明顯是個厲害的角色，平日能夠隱藏自己獨特的氣息。會不會有詐？罷了，能夠知道誌異師的名號，即便是有詐，也要去會一會了。
    而且……少女話裏的意思，好似暗示這所謂的“主人”，與段成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她正胡思亂想，秦履真卻在她耳邊不著痕跡地說道：“不必擔心，應該無詐。”她轉過頭去看他，她以為他仍會如一開始一樣，隻是做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走吧。”秦履真笑笑，開始拆一包新買的煙。
    三人穿過荒草叢生的院落，進了一道垂花拱門，又見前頭一條曲折遊廊。那廊子上攀著甚粗的紫藤，生得十分繁盛，花葉垂垂累累，很是愛人。而廊邊則是一方池塘，池水澄澈，上頭生滿蓮花。有數百枚螢火貼著水麵飛行，映出水麵一圈圈水紋。走了半晌，楚江心中的怯意已被好奇消去了泰半。見那紫藤花開得茂，藤條上摸了摸。
    誰知他手指剛剛觸上去，那藤子上的花葉竟如焚燒過的紙一般，化作黑色的碎屑。經風一吹，似蝴蝶般飛散開去。
    而整個院子，也發生了異變。
    池中的蓮花俱枯萎了，池水亦變得混濁不堪。空中仍然有閃爍的火光，但不再是螢火，而是——磷火。
    “怎麼……怎麼回事？！”楚江大駭。
    菩提一蹙眉，正欲作答，不妨遠處傳來女人的聲音：“楚江小子，又調皮了。”這聲音聽起來很是溫柔，讓人心頭一軟。而荒涼的院子，瞬間又變得生機勃勃了。仿佛剛才的異變，隻是眼花了產生的幻覺。
    聽這聲音，楚江神色一變。他咬著嘴唇，停下腳步。“石……石姨？”
    “石姨？”菩提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來今天是故人相見了呢。”
    6。
    一行人穿過遊廊，又過了一道門，隻見前方立了一麵石屏。繞過去，卻是一個不大的院子，中央好大一株如蓋的石榴樹，樹上灼灼的都是石榴花。
    樹下，坐著一個身著繡花紅衣的女人。她看起來約莫二十許歲，眉目生得有一股凜然的氣勢。頭上挽著高髻，鬢邊斜斜插了一支石榴花，額上則貼著雲母羅甸。她倚在一方石椅上，雙手抱在胸前。
    “石……石姨……不，是變年輕了的石姨！”楚江一路上失魂落魄，待見到紅衣女人，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而帶路的兩個少女則走上前去，對那女人低頭拜下。
    “主人。”
    女人笑了笑，伸出染得通紅的指尖，在二人眉間點了點，一道隱隱綽綽的紅光閃過，卻再也不見二人蹤跡，隻見那女人翻過手掌，掌心赫然是兩支開得正豔的石榴花。
    她側過頭，將那花簪在頭上，方把目光移到菩提一行人身上，笑道：“誌異師，我已等你很久了。”
    “你……你是……”菩提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你是石榴花妖石阿措？”
    女人一愣，旋即點頭：“聰明。”
    楚江半張著嘴，啜囁道：“石……石姨，你，你真是石姨？”
    石阿措點點頭：“小子，你怪不怪我騙你這麼多年？”
    楚江恍惚地搖搖頭，忽又道：“石姨……前幾天，洛小子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幫幫他？”
    石阿措未料他竟會提起這個，愣了愣，方笑道：“果然是人類……一來就往自己的利益上麵走。我與他無親無故，為何要幫他？”
    “可，可是……”
    “你是想說，我看著你們長大，對不對？”石阿措搖搖頭：“我本屬異生，與你們人類，自是不同。”
    “那，那石姨，你又為什麼要照顧我那麼多年？”
    “你？”石阿措眉毛一挑，“因為……因為，你家的先祖，就是傳說中的崔玄徵。”
    “我，我姓楚——”
    “故事不過是故事，崔玄徵隻是故事裏角色的名字。他的原型……叫做楚策中。而事情發生的地方，也並不是所謂的洛陽。就在這裏——芙蓉城。”
    楚江愣了半晌，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他的後人？那就是說，你是我家那株老石榴樹？”
    “不錯。既蒙你家千年來為我製花幡的大恩，我當然要將你撫養大。”
    “你何為不能自己製幡？”
    “我乃異生，花幡也並非為了護我不受風雨之苦，而是為了吸收月華，供我修行。異生本是有違自然之道的存在，若是製作花幡，是會受到天雷擊的。而讓你們人來來製作，就無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