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饒有興趣地點點頭。
    2。
    “這麵朱幡，是去年新造的。舊的那麵，已經壞掉了。”楚江將那朱幡展開，隻見那朱幡呈現出暗淡的紅色，幡上繪了星月之圖，角落還有層層雲紋，十分繁複。
    菩提輕撫那幡，入手十分光滑，竟是絲綢製的。
    “明知沒有用，你為什麼還要做它？”
    “這是家裏一直的規矩，或者，可以算作祭祖的一部分吧。”楚江將朱幡抱在懷中，走到院角，支起一個架子，將幡挑起來。此時天色已暗了下來，豔麗的朱幡隨風嫋嫋地展開，遠遠看去，如一個浮在半空中的豔妝女子。
    “這樣就好了吧。香燭也都備好了，雄雞刀頭這種東西太麻煩，就不用再搞了。”楚江撓撓頭道：“今晚上，還要借撲克臉做的那些菜，擺一桌子，略敬一敬了。”
    “……我說龜毛楚，”這幾日來，菩提也跟著洛一行，用上了“龜毛楚”這個稱呼。
    “啊？”楚江呆呆地轉過頭來。
    “你家一直在這個地方住麼？”
    “嗯，反正有好多年了，如果追溯上去，大概得到幾百年前吧？”楚江說著，轉身回堂屋裏去了。“我去把桌子搬出來，咱們今晚上，就在院子裏宵夜。”
    果然，隻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便見他搬著一張大八仙桌出來了，擺在院子中央。擺好了，他又轉身回屋，拿出香燭等物，點燃了，作幾個揖便罷。
    “這就是所謂的‘祭祖’？”
    “是啊，這種形式化的玩意兒嘛，現在楚家隻剩下我一個人了，也沒必要搞那些複雜的東西。”楚江在菩提對麵坐下來，繼續喝茶。
    “也對哦。怎麼不見你有別的親戚？”
    “唔。”楚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死光了。”
    “……”問到他的傷心事，菩提有些訕訕的。不過……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龜毛男人居然也有這樣的身世。
    “其實無所謂啦。”楚江撓撓頭，笑了笑：“我現在還是過得很好啊。”他將那副纏滿膠帶的黑框眼鏡摘下來，嗬一口氣在鏡片上，摸出一張紙巾擦拭。他的眼睛看起來又大又圓，如同小孩子的眼睛一般。
    “其實是很老套的故事啦……”楚江平靜地說：“我十歲那年，全家一起出去玩，誰知遇到車禍，就隻活下來我一個。”
    是這樣麼？菩提忽想到了自己的家人。現在的她，與他們幾乎沒有聯係了。但她感到慶幸——他們還好好地活著。
    “在你家住了這麼多天，今天才知道這樣的事情。嗯……你成長的過程，想必會很艱難吧？”
    “唔，氣氛怎麼有點像濫情電視節目。”楚江撓了撓頭：“其實真的沒什麼。我也不是沒有人照顧，附近街坊裏有一個石姨，照顧我到十八歲。”他笑起來。
    “怎麼沒聽你說過？”
    “石姨有個遠房侄子在國外，她出國啦。”
    “哎，”菩提身子前傾，趴在石桌麵兒上，一隻手托著腮，雙眼定定地看向楚江：“龜毛，你為什麼對神鬼之說那麼感興趣？”
    “這個嘛。其實……我也不大說得清，就是……潛意識裏覺得自己一定要去了解它們。我說……菩提……”楚江臉上露出略帶猥瑣的笑容：“你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好不好？真的是除妖師嗎？或者陰陽師？”
    “……”菩提扶額。
    “其實說起來，我還算是芙蓉城靈異協會的會員呢。”楚江拋出一顆“重磅炸彈”。
    “就是那種一幫人在一起神神叨叨的協會嗎？”
    “其實也是蠻有趣的。”楚江咂咂嘴，道：“那，我們去過所謂的‘鬼屋’過夜，也玩過好多靈異遊戲。血腥瑪麗啦，鏡仙筆仙之類的。不過……沒有一次成功。”
    “如果真的成功了，恐怕你們有得哭了。它們可都不是什麼善類。”
    “龜毛，又在說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啊……”洛一行滑著輪椅從屋子裏出來了。他伸了個懶腰，露出憊賴的笑容。“我說，除了石姨之外，還沒見過你對哪個不是美女的女人這樣殷勤。”他大大咧咧地到石桌子前，把楚江的茶水端起來喝了一大口，大概是喝得太急，又呸呸地吐茶末子。
    “……”
    “說起石姨，”洛一行一巴掌拍在楚江脊背上，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她老人家去國外之後，一點消息都沒有了。真是的，忒傷人感情。不過，這個石姨啊，當年她可是錦宮附近赫赫有名的人物那。”
    “唉？這話怎麼說？”菩提饒有興趣，楚江卻漲紅了臉：“陳年舊事，不要說了吧……”
    “嘿嘿，龜毛楚你怕個毛啊，反正現在石姨也不在了，不會再拎著你的耳朵哈哈哈……”洛一行笑得很放肆。“不過，石姨的事情說起來，還真是夠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