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佛覺得喉頭一哽，點點頭，匆匆地出去了。
    絕望夜色如同野獸一般將他囫圇吞掉。
    5。
    “醫生，你不是說老太太隻是骨折麼？”王佛嘶聲問道。
    “年紀大的人，骨折是最不易好的。又受了驚嚇……”醫生無奈地解釋。
    看著老太太蒙著白布的屍體，王佛跌坐在地上。
    “賠錢吧。”凶神惡煞的年輕人居高臨下地說。他的身後還跟著許多人。他們都用吃人的眼光看向王佛。
    “賠錢！”年輕人一腳踹向王佛。
    王佛低頭不語。
    年輕人來了氣，上去又是一陣暴打。過了一會，大概是他打累了，方停下手，站在一邊，冷冷地注視著王佛。
    王佛抬起頭來。他的臉色很蒼白。那白中，還帶著一點青。而他的雙眼中，一點希望都沒有。看起來比死人更加冷，更加絕望。片刻之後，他張開嘴。
    “噗——”一口血和一顆牙齒被他吐在地上。
    “你們要多少錢？”王佛用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問道。
    “五十萬。”年輕人很幹脆。
    王佛閉上眼睛。“我老婆有腎病……需要每周做透析……可不可以少一點……”
    “你老婆的命是命，我奶奶的命就不是命？你這殺人凶手！不給錢，要你坐牢！”
    一直蹲著的王佛忽然站起身來。他死死地看向年輕人。
    “你……你要幹什麼？”年輕人忽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他竟然退後了一步。
    王佛忽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他不斷地對年輕人磕頭：“求求你……求求你……我老婆還病著……”
    年輕人眉頭一皺，愣了片刻，方悻悻道：“門都沒有。你自己快籌錢，否則咱們法庭上見！”轉身走開。
    王佛如同一堆垃圾一樣癱倒。他的臉上都是青紫，衣衫上都是汙漬。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吧。王佛如同一具僵屍一樣站起身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災難都降臨在他身上。他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情，他甚至可以被稱為一個好人。上天為什麼不會垂憐他？
    這時，王佛腦中忽然閃現出一個黑色的身影。
    天台上那個奇怪的男人。
    可是……那個男人也許隻是一個顛三倒四的瘋子？怎麼可能真的有那樣荒誕的事情？王佛這樣想著，腳步卻仍然跌跌撞撞地向天台的方向挪去。
    黑暗的天台上，涼風吹過。王佛覺得很冷。但他知道，那冷不是因為風——而是因為，他的心已經冷了。那是……由內而外，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寒冷。
    “王佛先生，說實話，我已經等了你很久了。”黑暗中，一個身影漸漸浮現出來。那是個有著“刺蝟頭”的男人。
    “你……你上次說的話，都是真的？”王佛撲上前去，緊緊攥住男人的胳膊。
    “哎呀，不要這麼激動。”男人慢條斯理地掰開王佛的手指：“我當然一向都是說話算數的啦。你真的考慮好，要接受我的幫助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眼圈深陷的王佛。
    “我想好了，我想好了……我要錢，我要權……我都要，都要……”王佛如同瘋了一般狂叫起來。
    “唉，唉。”男人歎了氣道：“人還真是脆弱呢。所謂的‘善良’，也隻是可笑的東西罷了。隻要自己受到了威脅，誰還回去信善呢？人的本性，就是充滿惡意的……”
    “你幫我吧？”王佛用一種貪婪的眼神看向男人。
    “好，好。”男人點點頭，雙手抱在胸前。“王佛先生，差點忘了做自我介紹。首先我要說的是——我不是人類。我的名字，吾，你可以稱我為‘奇先生’。”
    “不……不是人類？”
    “是啊。我不是人類。”男人眼睛笑得彎彎的。“你是不是很怕？”
    “不，不！”王佛猛地搖頭：“我不怕。我不管你是什麼……隻要你能幫我。”
    “那，就這麼說定了哦。”男人伸出手，握了握王佛冰冷的手：“合作愉快。回家等好消息吧。明天早上，就應該稱呼你為‘王法官’了。”他臉上是如同野獸一樣的殘酷笑容。
    6。
    王佛醒來的時候，想，自己昨天一定是做了個荒誕的夢。怎麼可能一夜之後就變成法官呢？王佛立即陷入極度的痛苦當中。在老婆患病之後，又撞死了一個老太太……看來，現在居住的房子，隻有提前賣掉了。還有……兒子的學業，要怎樣繼續下去？
    王佛抱著頭，眼中流出淚來。
    忽然，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王佛按下接聽鍵。
    “喂？王法官，我是小李，車已經到了您家樓下，請您快些下來吧，今天有案子要斷呢。”傳來的是法院李司機的聲音。
    “王……王法官？”
    “啊，王法官，您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我馬上下來。”王佛掛斷電話。
    這……怎麼可能？王佛用力掐了自己一把。他本以為這是做夢，但他卻真切地感受到了痛苦。難道……昨晚那個自稱“奇先生”的異類，真的將他變成了法官？
    王佛快速將粥熱好，端到妻子床前，便急忙衝下樓去。
    樓下，果然停著法院的車。小李站在車邊，對王佛露出一個非常燦爛的笑容：“王法官，快些上車吧。”
    王佛如同夢遊一般坐到車上。柔軟的皮質坐墊很舒服，但王佛心中卻七上八下。“我……小李，我是什麼時候當上法官的？”
    “王法官，您真會開玩笑。”小李說：“您當法官已經好幾年了呀。”
    “……”王佛報出原來法官的名字：“那麼，羅永健現在在哪個單位？”
    “啊，您說的是羅法官啊，他不是還在做鄰市的法官嘛。上會咱們芙蓉城文化節的時候，他還來跟您一起吃過飯呢。”小李言之鑿鑿地說。
    王佛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凶神惡煞的年輕人的電話號碼。“喂？”年輕人的聲音在那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