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酉陽 第九章 罪與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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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佛覺得天旋地轉。
3.
“腎衰竭。”坐在病床邊的王佛,覺得自己好像在做一個夢。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災難會降臨到自己的身邊。他皺了皺鼻子——空氣裏的來蘇水味道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王佛偏過頭去,看到妻子躺在病床上。她的神色很平靜,呼吸也很平穩。隻是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王佛忽然想起年輕的時候,剛剛認識這個叫做李舒華的女人時的情形。
那時候的李舒華的臉看起來好像一隻剝了殼的雞蛋,讓人忍不住想捏一下。可惜的是,經曆了這麼多年的風雨,人到中年,她再也不好看了。
“腎衰竭。”王佛自言自語道。這三個字,好像一個咒。他煩躁地站起身來,走出去抽一根煙。
午夜的醫院裏很安靜。隻是偶爾能見值班的護士或者醫生匆匆經過。王佛走到天台上,摸出煙和火機。
天台上呼呼地吹著風。王佛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將煙點燃。即便是好脾氣的他,也氣得將火機扔了出去。王佛靠在欄杆上,看著午夜的城市。遠處隱約的燈火把一切造得好像夢境,但王佛知道,這不是夢。
李舒華確確實實是病了。腎衰竭。診斷證明還揣在王佛衣兜裏。幾個小時之前,王佛讓眼睛紅紅的兒子回家睡覺,他自己則一直呆坐著,思索以後該怎麼辦。
腎衰竭意味著什麼?對王佛來說,那是一筆可怕的支出。王佛一個月的工資隻有幾千塊,因為兒子在較好的私立學校上學,花銷也不小,這幾年存款並不多。
應該怎麼辦?王佛曾聽說過好幾起這樣的事件——小康之家,因為家中有腎衰竭病人,不久之後不但一貧如洗,還欠下一屁股債。
老婆……王佛鼻子一酸,竟然流下眼淚。他都多少年沒哭過了?上一次哭,大概是十年前父親去世的時候吧。
即便是夏天,夜晚也是涼的。在這涼的夜晚,涼的夜風將王佛臉上的眼淚也變得冰冷。
“先生,是你的火機嗎?”忽然,身後有人拍了拍王佛。
“啊?”王佛回過頭去,看到一個大概三十歲的男人。在這盛夏,他竟然穿著一件黑色的風衣。更奇怪的是,他的頭發根根豎起,讓他的腦袋看起來好像是一隻大刺蝟。
“是,是。”心煩意亂的王佛點點頭,去拿他遞過來的火機。
誰知男人卻把手一抬,讓王佛的手頓在半空。男人對王佛眨眨眼睛,笑道:“先生,你剛才把它扔下去的時候,砸到我了。”
“啊……啊,對不起。”王佛吞了口唾沫。
“其實沒關係。”男人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他將火機塞入王佛手中,又很自來熟地拍了拍王佛的肩膀,說:“先生,看樣子你好像遇到什麼很麻煩的事情了呀。”
王佛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笑容看起來讓人覺得不懷好意。但這時候的王佛實在是太憋屈了。他急迫地需要一個宣泄的方式。於是,他一股腦地把妻子的病與自己的憂慮說了出來。
男人聽他說完,又笑了。這讓王佛覺得很不爽。即便是好脾氣的他,也想一拳砸在男人的臉上。
“先生,或者說,王佛先生,你不要生氣。”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擺了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是可以幫你的。”
“你!你怎知道我叫王佛?”王佛覺得背上一麻。
“嘖嘖……這個嘛。待會我自然會給你解釋。現在,我很真誠地問你,需要我的幫助嗎?王佛先生?請相信我——我一向都是很有信譽的。”男人拍了拍胸脯。
“你……你能幫到我什麼?”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王佛覺得自己真是傻極了。眼前這個男人,憑什麼會幫他?可走投無路的王佛,到底還是將這問題脫口而出。
“你的妻子病得很嚴重,王佛先生。”男人用一種讓人討厭的油滑強調說:“現在你需要大筆的錢,來維持她的生命。”
“你……你是借高利貸的麼?”王佛問。
“不,不——我怎麼可能做那樣的事情。”男人笑得很開心:“王佛先生,‘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句話,你應該是聽過的。我是要教你,怎樣自己搞到錢。”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王佛的心髒突突地跳著。
“這個嘛。想想看,你沒有錢的原因是什麼?你是在法院工作吧,王佛先生。為什麼,你每個月隻能拿到微薄的薪水,而法院的法官大人,不但能拿到高額的工資,還能常常得到一些意外的收入?”
“……”王佛閉上眼睛:“因為……我沒有權。”
“說對了!”男人打了個響指:“如果我說,我能讓你明天就當上法官,這算不算是在幫你?”
“開什麼玩笑。如果你真的有這樣的本事,為什麼平白無故地幫我?”王佛覺得男人的每一句話都很荒誕。但他又偏偏抱著一絲希望。
“當然不是平白無故。這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代價的。”
“什麼代價?”王佛死死地盯住眼前的男人。
男人張開嘴,輕輕吐出兩個字:“錯判。”
“你說什麼?”
“錯判。我要你錯判。在你做上法官之後,錯判你遇到的每一個案子。”
“這怎麼可能!”
“不用擔心,王佛先生。你不用擔心錯判的後果。不會有人把你投入監獄……你隻需要照我說的做就好了。我會……幫你打點好一切的。而你,隻需要錯判,然後拿到許多錢,去為你的妻子治病就好了。”
“你……如果你真的如自己所說的那樣手眼通天,為什麼還需要扶持我來做這樣的事情?你自己辦不到嗎?”
“不,不。”男人笑得像一隻狐狸:“我覺得看你來做比較有趣。”
“開什麼玩笑!”王佛再一次將手中的火機扔了出去。他退後兩步,對男人道:“你這個瘋子!瘋子!我憑什麼相信你?又憑什麼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去死吧!”王佛怒氣衝衝地離開了天台。
男人看著王佛的身影消失。他彎下腰,將那枚火機撿起來,在手中把玩。“剛剛從沉睡中醒過來,想找一個樂子難道就這樣困難?不……不……”男人搖了搖頭,嘴角再次上挑:“總有一天,你會再來找我的。我相信,這一天不會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