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牆角，站著名叫秦履真的男子。他靠在髒汙的牆壁上，雙眼失神。等……隻要等到他解脫之後，便可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是“需要”還是“喜愛”。
    3。
    晚上秦履真回來時，帶著盒裝的飯菜。他的樣子已經和往常一樣了。早上外出時穿的皺巴巴衣服已經換掉。
    “吃飯。”他簡單地示意。
    裝傻就可以嗎？好吧，這是你最擅長的。菩提坐下來。拿起筷子搖動，卻聽他道：“洗手。”
    “……”菩提唯有應了。
    “車票我已買好，明天便可往益川去了。”
    益川？是了。段成式少年時便是在益川生活。這第一站，選在這裏也無可厚非。隻是——回益川，還真是有意思呢。益川，正是菩提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南柯鎮就在益川境內。
    “要去南柯鎮看看目連麼？”菩提隨口問道。
    “這一年間，應該是找不到他的。他一向不會置身於各種麻煩裏。”
    菩提忽把筷子一扔。麵色陰晴不定地看著他。
    “看我做什麼？吃飯。”秦履真淡淡道。
    “是因我一向都很傻很好打發？”菩提冷笑道，紅了眼睛。
    “……不會有下一次。”秦履真未料到她會發火。“對不起。我隻是……隻是……太久了。”他閉上眼睛。“幾乎有十年那樣長。身邊什麼都沒有，時間緩慢地流動。”
    “好多事情都記不清晰了。所有感覺都消失了，我無法克製。”他說話的樣子很認真。坐在他的對麵，菩提想，即便他說的是謊言，她也會相信了吧。
    “我不明白你現在為什麼不能給我答案。”
    “因為……這答案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現在的菩提，不再是念高中時的菩提。現在的秦履真，也不再是念高中時的秦履真。你可以回憶，但要明白，一切都在變化。”秦履真這樣說。“早些休息吧，明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4。
    我和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從少年時走到現在，可能還會走到我們都死去。
    5。
    次日，二人極早就起了，自陽朔返回始安，再次走入擁擠的始安火車站。形形色色的人自菩提身邊走過，摩肩接踵。但菩提竟覺得自己與他們之間的距離這樣遠，好像根本就存在於兩個世界。隻是這兩個世界，重疊在了一起。
    “車廂不允許抽煙哦。”走入車廂，迎麵便過來一個化妝濃妝的列車員。她對秦履真翻了翻白眼。秦履真笑笑便把煙頭掐滅了。
    菩提跟在他身後，走進一個六人的小包廂。此時別的乘客還未到，菩提二人定了最下鋪的兩個位子。他們將行李放下，靠窗坐下了。
    菩提看向秦履真，他皺著眉頭，不知在想什麼。
    悶葫蘆……菩提暗道。隻好轉過頭看窗外來往的乘客。
    “呀，在這裏呢。兩個中鋪。”不妨身後忽傳來女孩子活潑的聲音。菩提回頭一看，卻見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短發女孩子。她個頭矮小，生得很白。她穿了一件奇怪的立領淺藍襯衫，下頭是牛仔短褲，看起來很清涼的樣子。她拖著一隻大箱子，身後還有一個女孩子。
    菩提對她笑笑，旋即將目光投向了她身後的女孩子。菩提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她生得高而且瘦，穿著一條月白的連衣裙。一頭長發披在腦後。她也很白——但這白卻沒有血色，看起病懨懨的。她的神情很淡漠。奇怪的是，她的脖子上竟係著一條絲巾。這樣熱的天氣，係絲巾做什麼？
    “你好呀，哇，漢服哦，你是漢服愛好者？”短發女孩子放好行李，對菩提道：“很漂亮的衣服哦。”她又轉身對自己神情淡漠的同伴道：“阿荍，你長得那樣古典，其實很適合這樣的衣服喲。”
    “嗯。”阿荍點點頭：“我好困，要睡一會。”她轉身爬上中鋪。菩提注意到，她恰好在秦履真床位的上頭。
    “唉，阿荍就是不愛說話啦。”短發女孩子很自來熟地在菩提身邊坐下：“你好哦，我叫劉盈子。”
    “看起來是大學生吧？”菩提正好無聊，拿眼刀甩向秦履真，他卻仍不覺，便索性與女孩子聊起來。與之前在大學時對身邊人刻意的抗拒不同，現在的菩提徹底認清了自己的身份，反倒可以與身邊的人正常相處了。
    “是啊。我和阿荍都是始安大學學生，剛好暑假回家。你是過來旅遊的吧？始安景色真好呢。我在這邊兩年都還沒有膩哦。”她從隨身的背包裏取出一袋山竹，去除一枚遞給菩提，道：“這邊的山竹價格最賤了，不過也吃不膩，還可以清火呢。”
    菩提笑著點點頭，接過來。她喜歡盈子的性格，和高中好友景亦然蠻相似。山竹捏在手中，紺色的皮上泛著一點亮光，綠萼新鮮而肥，攢在果子上，看起來很是討喜。
    她將果殼捏碎，掰開來，裏頭卻是顫巍巍的六瓣白瓤，質地渾似荔枝果。她拈起來一瓣，放入口中，味道極淡，又有些酸甜，很是清涼。
    “那個……”盈子指了指板著一張死人臉的秦履真，眼珠子骨碌碌地轉：“這個是你男朋友啊？好帥哦。這個給他——”又將一枚山竹放到菩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