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履真麵色不改繼續行走著。走過幾步，他猛然回頭，看到女人嫋娜的背影正在漸漸遠去。他站定了，看了她半分鍾，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7。
    一碗米粉，那晶瑩剔透，浸在飄著油花兒的湯汁中。而那粉條上頭，又堆著醬色的牛肉片與芝麻，酥黃豆，看起來很是誘人。
    “唔，很好吃——”菩提捏著筷子，吃了一口，滿口都是香。雖有一點油膩，卻並不壞胃口。“出來還有這樣的口福。”
    “早點休息吧。”秦履真已吃盡了。他將碗筷收拾了，坐在靠門的床上，笑道：“若是早些把幹令升留下的線索尋到，便可以在這裏晚上一兩日。畢竟來一趟，也讓你看看景致。”
    “嗯。”菩提對他笑笑。
    秦履真轉身走入一旁的浴室中。未過多久，裏頭便傳出來淋浴的聲音。菩提忽然就紅了臉。待會他出來……作死啊，亂想什麼！菩提打了自己的臉一下。
    這等待好像很漫長，窗子開著，夜風灌進來，菩提燒起來的臉稍微降了一點溫度。
    “吱——”浴室門開了。菩提不知自己應該怎樣做？她的目光不能毫無遮掩地直接看向他。她想把頭撇向一邊，但發現自己的身體很僵硬，好像動不了一般。
    秦履真走出來了。
    他穿著藍布長褲，上身卻赤裸著。他沒有虯結的肌肉，但看起來十分勻稱，並不陰柔。他的頭發是濕潤的，翹起的發絲上凝著一粒粒水珠。他將頭晃了晃，水滴便四濺開去。
    “你也洗漱休息吧。”他很自然地說。
    菩提惴惴不安地走入浴室，待出來時，秦履真已蓋著被子躺在床上了。靠窗的一張床空著，那是留給她的。
    她關掉燈，躺上去。她覺得有些惴惴。她能夠聽到他呼吸的聲音。這樣的情形，較之初中時在永安山的經曆，讓她更加緊張。他就躺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甚至隻要她伸出手，就可以觸碰到他。
    “秦……”她想叫他，說一點什麼。但在說出一個字的時候，聲音就弱下去了。空氣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發酵，升溫。菩提的臉再次燒起來了。不過她慶幸在這樣的黑暗裏，他看不見她的窘態。
    “什麼？”他的聲音一貫的平穩。
    “啊……啊……”她慌亂了一下，方道：“你現在的靈，還能支撐多久呢？”說出口之後，她立即後悔了。自己為什麼會提到這樣的話題？
    “沒問題的。”他說。
    這樣的回答讓她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睡吧。”他說。之後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8。
    “異生……異生……”菩提感受到了強烈的氣息。那是一條黑色的影子，她不斷地追逐著它，但它很快就消失了。
    菩提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她感到窗外有殘存的異生的氣息……以及血腥味。
    在午夜暗藍的天光中，菩提著衣走到窗邊。
    往下一看，她屏住了呼吸。
    窗下奔是寂靜的河岸，但是在昏暗的街燈光芒下，有了異常的東西。
    血液濺滿了大片的土地，被撕裂，扭曲的的肢體四散開來。露出的筋肉與白森森的骨。菩提感到自己額上涔涔地留下冷汗。她咬住自己的嘴唇。拳頭緊握。雖與異生多有接觸，但這樣直接的血腥，她是第一次見到。
    她感到自己的心髒快速跳動著。是因為恐懼嗎？她問自己。不，自幼年到現在，對於“恐懼”，她已經漸漸麻木了。
    更確切地說的話，這激動，更加傾向於“興奮”。
    她想起念高中時，在藍天樓院子裏見到的貓屍。當時感到身體冰涼，以為是恐懼，現在才發現，根本不是如她所想。
    “怎麼了？”身後的黑暗中傳來秦履真的聲音。
    菩提緩慢地轉過身，她臉上掛著奇怪的神情；似笑非笑，五官僵硬。她對秦履真招招手。
    他蹙著眉頭走過來。當他看到河岸上的修羅場時，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下去看看吧。”他說。
    菩提蒼白著臉點點頭。她的額上猛然現出太乙神名。她手在窗台上一撐，便躍下去。身子在空中一個翻轉，落在一灘血液邊。
    她第一次這樣就近地看到血肉模糊的肢體。當然，與當初在紅樓幻境中看到的木偶不同。這是真實的，在不久之前還帶著溫度，能夠思考的人體。但此刻，卻成為一堆碎肉，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那屍體被分作十餘塊，破碎的衣衫也被血染透。而斷掉的頭顱滾落在一邊。看那頭顱，生著長發，肌膚雪白，雖然神情猙獰，但依稀能看出，是個美貌的年輕女子。
    她的雙眼圓圓地瞪著，生命最後一刻的恐懼，被保留下來。
    菩提忽然覺得有些反胃。
    秦履真則又開始抽煙了。
    “異生。”菩提輕輕地說。“小韋所說的‘變態殺人狂’……果然不是人類。”
    “你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是在什麼地方消失的麼？”
    菩提向黑暗中的桃花江指了指。她的臉色越發蒼白，呼吸亦是越發的急促。忽然——她彎下腰開始嘔吐。
    興奮不一定就不會惡心。
    “走吧。”秦履真道：“明天會有人報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