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直來直去。
    不過……也不似第一印象中的那樣討要了。菩提的胃口竟出奇的好。雖腳上頭上都疼得厲害，卻不妨大口大口地喝粥。
    “對了，菩提，你暈倒時怎麼拿著刀子？不要說你是要削水果……看樣子也不似遇見壞人。”許一妙忽問道。
    “！！”菩提心中一驚，神荼鬱壘，在什麼地方？
    “你的東西，都收在這裏。不過刀子蠻好看，是不是藏刀？”江心從床頭櫃子中取出一隻袋子遞給她。菩提忙伸手進去，摸到雙匕，心中方定。忽想起那名叫薛柚的少女，又覺十分沮喪。
    “是……朋友送的。”
    “朋友？男朋友吧？”許一妙涎著臉過來：“菩提神出鬼沒，在學校老是不見人，是不是因為在外麵有男友？”
    男友？有也似沒有。菩提點點頭，不想再多說。
    “哇，什麼人能讓菩提喜歡，好好奇。”許一妙歎道。
    菩提偏過頭，不想再說話。
    她腦中塞滿的都是關於薛柚和秦履真的事情。
    那少女說她與秦履真是舊識，這與她菩提又有什麼關係？或者說……她過來向她討神荼鬱壘，是否也是秦履真授意？他一直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卻這樣隱瞞……他要她的匕首，又是為什麼？他想讓人取代她，成為誌異師，這是為什麼？
    他……應該果然是“傀儡師”吧。
    菩提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來。
    拿過來，看著屏幕上閃爍著檀柘的照片。他撮著牙花子笑著，此時看起來格外可惡。
    “喂。”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一些。
    “在幹嘛？”檀柘笑嘻嘻的，但似乎有些中氣不足。
    還笑？菩提心中一陣火大。自己傷成這樣，他還毫不知情。“我住院了了。”
    “怎麼回事？！”那邊的語氣終於緊張起來。
    “踝骨骨折。”
    “……小心一點……”他憋了很久，隻說出這麼四個字。
    菩提眼睛澀了。鹹水包在眼皮子裏轉。
    “別生氣好不好？端午一定回來陪你。”他仿佛很虛弱地笑著：“給你燉豬蹄補腳。”
    “我困了，要睡一會。”菩提想發泄一通，但身邊還有許一妙與江心，隻好掛斷電話。
    兩個女生見她麵色變得這樣快，又要哭了，都明智地選擇不做聲。許一妙走了出去，江心坐在凳子上玩手機，按地啪嗒啪嗒的。
    醒著有什麼好？還不如繼續昏睡，起碼什麼都不用擔心。菩提覺身上的傷仿佛更痛了些，心裏很不是滋味。把被子拉上來一點，遮住半張臉。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竄入口鼻。
    5。
    菩提再次醒來時，已是午夜了。
    病房裏關了燈，一旁的凳子上歪著一個熟睡的人。借著自窗隙透入的暗藍天光，可見正是江心。她與許一妙大概是一人守一晚，真是難為她們了。
    菩提腳踝還是痛著。但此刻已一點睡意也無，長夜漫漫，實在是無事可做，又不能叫醒江心。把手機拿過來，翻了翻網頁，小說也無味，新聞更是無聊。社會不安定因素總是存在，也始終無人解決，大家都心知肚明，報道與否有什麼差？
    實在是太無聊。
    自己的行狀，也實在是太淒慘。
    菩提歎了口氣，那歎息聲在夜的寂靜中格外沉重，令她十分壓抑。
    是不是非要讓她崩潰？現在多需一個人幫她拿主意，能想到的人卻都不在。
    她靜靜地躺著，眼睛直直看向天花板，腦中的一團亂麻又令她頭更痛了半分。該死地夜被無限拖長，時間偏要細細地流，幾乎凍結住似的。她捱了許久，拿過手機看一看時間，卻隻過去了十來分鍾。
    腳還是動不得。
    她是誰？誌異師！她與異生打交道那麼多年都未受過這樣重的傷。
    ——誌異師！若是她神荼鬱壘在手，是否可以超越身體極限動作？
    伸手將放在枕頭邊的袋子拿過來，雙手緊握神荼鬱壘。
    撩開被子，左手將整個身體撐住；將左腿縮起，手上一發力，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輕盈彈開，在門口輕飄飄落下——右足單立。
    果然可以——她心中稍有了些寬慰。如此說來，盡快出院才好。憋在醫院裏，遲早會瘋掉。
    她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午夜的帝嬴島醫院。
    走廊狹長，亮著昏昏的燈。兩側牆壁上刷了一截子藍，在慘白燈光下看起來有些瘮人。菩提單足立著，頭發亂亂地散在兩邊，一身白底藍條子的病號服——怎麼看都有些詭異。
    雖說醫院中常有“靈異”故事，不過菩提卻不怕，她隻怕自己這樣子嚇壞了別人。
    於是忙躍至走廊盡頭，此處恰有一段欄杆，越過欄杆便可下去。菩提覷準了，自欄上翻過；此處是五樓，樓下一大片茂盛樹林子。她如流星墜下的身形在空中忽而一頓，靈活地一個轉折，倒勾在一條粗壯樹枝上，如蝙蝠一般，來回擺動。
    她頭上雖有傷口，縫了幾針，不過雖疼，卻不礙事。
    帝嬴島上的夜風總是帶著鹹腥味。吹得樹葉子簌簌地響，梧桐樹葉子上有一層絨絨的毛，蹭在菩提臉上，癢得很。不過夜風過來，也吹得她心頭舒爽了些。
    做誌異師，還有這樣的好處嘛。菩提苦笑，難怪人家要來爭。
    那個名叫薛柚的少女，如一根刺，哽在她喉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