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遊
    菩提將那木頭娃娃納入背袋中，走回住處，坐在窗前把玩。
    那木頭娃娃做工細致，眉目皆俱。隻是麵上還有一點未磨細的木屑。
    木偶麼？若真是你，這麼多年，技巧真有進步。
    “秦履真……”菩提歎一口氣，將娃娃扔在一邊，卻拿出紙筆來，要將與秦履真相關的蹊蹺件件列出。樹靈桉生自是不必說，司棋的事情亦算。
    還有什麼？
    菩提頓頓筆，忽在紙上寫下：
    “你借我四年，我便還你四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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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初二暑假，菩提在家無事可做，天又熱得很，要出去玩難免一身汗，正憋得難受，忽接到檀柘電話。
    那邊他的聲音還是帶著三分戲謔。
    “菩提，要不要去爬山？”
    “爬山？這麼熱天，有沒搞錯。”
    “是永安山，那邊天氣涼快好多。山上有廟，還可借宿一晚。”
    “唔，你還叫了誰？“菩提正吃著西瓜，懶洋洋的。
    “阿健，司棋，魚之路，秦履真。“
    秦履真三個字激得菩提幾乎跳起來。“什麼……什麼時候？”
    “我就知道，哼哼，你慌得很。”檀柘照例嘲笑。“明早，車站見麵。”
    2。
    次日菩提果然早起，與父母說了，也無不許，給了錢鈔，捎帶一件衣服便去。
    在南柯鎮車站上車，行不多久在湔關鎮街下車，自此到永安山腳尚需行走一個小時有餘。
    因人多，一路上少不得打打鬧鬧，不過細看也能發掘端倪：阿健與司棋走在最後，卻是最少開口的。菩提與三個男孩子混在一起。她雖與生人相處拘謹，同他們幾個倒是十分熟悉了，於是說笑都自然。
    不過也許是小心思作怪，與秦履真的話總要少些，更多的是與檀柘調侃。
    自湔關鎮街區到永安山腳，卻是一條小路，除偶有車過，十分僻靜。路旁載著柳樹，蟬聲不息。隔了柳樹，卻都是青的田壟，農舍星星點點，屋前屋後竹林掩映，頗有趣味。更可喜偶能見溪水穿行，水中藻荇橫斜，於波光中綠得幾乎融化。
    再往遠看，一片連綿山影，因是盛夏，滿目的蒼茫，幾乎成煙。
    至永安山腳，六人已覺有些累。因永安山也算左近一處小景點，於是山腳有一片小小街市。因恰是午間，於是尋了一個店，進去歇歇，也吃午飯。
    那店鋪不大，外一麵刷白的牆壁，上有紅油漆寫的幾樣菜式名字。待進去後，卻見頂上高高的幾道房梁，都教煙熏黑。地下零散放了幾張竹桌凳子，已有二三桌坐了食客。
    “我先前來過永安山幾回，這店不要看它舊，東西卻好吃，量更是足。他家的鹵雞尤其好，咱們人多，卻可以叫兩隻，一隻吃了，另一隻打包上山。”檀柘熟門熟路地點了菜：兩隻鹵雞，炒白菜，回鍋肉，炒玉米粒，臘肉蒜薹，麻婆豆腐，粉蒸肉，另有西紅柿雞蛋湯。
    菩提偏要與他對著幹：“這雞油膩膩的，一路上帶著，麻煩得很。”
    檀柘對她擠擠眼睛：“今晚上咱們須在永安山借宿，少不得吃他一頓齋飯。那豆花飯雖好吃，我卻受不了全素，還是帶些肉上去的好。”
    “呸，饞死你。”菩提仍不鬆口：“小心被方丈發現你用葷腥，一頓給你打出去！”
    檀柘對她撮著牙花子笑：“既然這樣，那我帶上去，在山上你可不要吃！”又對餘下四人道：“你們做個見證，上山後，這雞卻一點也不分給她吃。”
    菩提氣結，好容易等待菜上來，果然如檀柘所言，味道很好。尤其是雞，片好了堆在粗瓷盤子裏。皮色淺黃，肉卻很有嚼頭，紋理細膩，入味也恰好，香得很，六個人齊去搶食，不幾筷子便隻剩一地骨頭。
    “說誰饞，你看你的樣子。”檀柘指向菩提。此刻她卻叼著一隻翅膀吃得歡。
    不多時，食訖又行。未走幾步，泊油路換了土路，繞過幾片林子，跨過幾彎溪水，路越發的窄，終於見一道蜿蜒石板路望山上去。道旁都是密密麻麻的草木，經陽光一烤，散發出青澀香氣來。方才裝了一肚子東西，此時卻似吃了一盞清茶，神清氣爽起來。
    “永安山好玩得很，你們竟然都沒來過。”檀柘精神異常的好，身輕如燕地走在前麵：“我倒是來過幾回。你們看這樹——”手指過去，隻見好些枝上生著刺，葉子小小圓圓的樹木。“這是棗子樹，秋天家來，滿山都是棗子，大都是野的，甜又脆，可以一麵走一麵摘，有意思得很。那時節還有別的果木都熟了，杏子也甜爛，價格還賤得很。”
    “山上還有法蘊寺，你們可聽說過？”檀柘口中喋喋不休。“法蘊寺說是六朝時就有了，廟裏的和尚都好厲害。聽說南柯鎮裏的龍雲禪院裏的方丈，還曾是這裏一個老和尚的弟子。”
    “還有更玄的呢！”菩提不耐煩打斷他：“誰沒看過《南柯鎮誌》？還說法蘊寺後有一座古碑，卻建在亭子裏。但抱住亭柱搖晃，那碑也會搖動，百裏外一處寺廟的鍾竟然也響，是不是？”
    檀柘給她搶白一番，頓住了，眼珠子一轉，又看向秦履真，換了個話題：“法蘊寺的客房，一間隻能住下三個人。我與阿健，魚之路住了，可憐你隻能與兩個女生一道——”
    秦履真麵無表情，菩提卻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要小心啦！小心菩提夜間欺負你——”檀柘擠眉弄眼，好不猥瑣。
    “……”菩提氣結，又不好反駁他，一臉通紅地看著秦履真。
    “我與你們三個男生擠一擠就好了。”秦履真不改顏色，直直往前走。
    “好沒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