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棋家在南柯鎮南的芍藥路上。芍藥路飯店林立倒罷了，夜間十分熱鬧。一行人跟著司棋走，發現那烤串店卻不在芍藥路，原來在一旁的一條巷子裏。
    “是這裏呀，附近好吃的多得很呢。”菩提是常來這裏的——這條巷子叫做好吃巷，內有一家砂鍋冒菜味道最好：拿火鍋料與菜蔬在砂鍋內煮好，又辣又鮮，另賣果凍樣的冰粉，恰好解辣，一熱一涼，相得益彰。還有炸土豆，鵪鶉蛋，烤串店子也有好幾家，不過菩提卻未光顧過。
    “這家做的最是好吃了，我以前常來的。”司棋笑道。
    進去，一家十分逼仄的小店，不過食客卻多，等了些時候方空出一桌。慌忙占了，三十許歲的老板娘過來送了一份菜單。號稱無肉不歡的檀柘點了好多葷腥。
    應店裏人多，久久不見點的東西上來，眾人又餓，菩提自告奮勇去買一點炸土豆來給大家墊著。
    “秦履真，你也一起去啦，不要讓人家女孩子不好意思。”檀柘嘴賤，最愛調侃人。
    菩提臉上紅了一下，不過也轉頭看他：秦履真本悠閑地坐著發呆，聽了檀柘言語，也就站起身來。
    初見秦履真時，他還還有一張娃娃臉，身量也不高。此時卻已高過菩提大半個頭，臉上也微顯棱角了。他的額前頭發有一個旋子，五官明朗，已長成一個有些味道的少年。
    “那我去吧。”秦履真跟在菩提身後。
    菩提覺得脖子上毛毛的，又如芒刺在背。
    此時天色微暗了，好吃巷裏燈光熠熠，人聲鼎沸。菩提偏過頭想看秦履真，卻又不好意思。隻假裝看旁側的小店。
    “菩提，好不容易隻我們兩一同出來。”秦履真緊走幾步上來。
    “啊……”菩提有點驚慌。他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南柯鎮不錯，夠繁華。不似我在寧橋鎮，到底沒有這樣的熱鬧。”秦履真亦非南柯鎮人，在距此半小時車程的寧橋，卻是菩提沒有去過的。
    “嗯。”菩提紅著臉。
    “你覺得……司棋怎麼樣？”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什麼？”
    “司棋。”
    他問這個做什麼？隻答道：“司棋現在蠻漂亮的，秦履真你喜歡她？”
    “……”秦履真表情僵硬了一下。“我是說……司棋看起來，有一點奇怪。”
    “你也覺得？”菩提脫口而出。自一年前她知曉異生於誌異師相關事宜，便愈發覺得司棋有古怪，隻是人家怎麼也不肯說，她便無法。也問過目連，他卻說不想插手。待菩提提及多年前在龍窩子所見的山魈，他卻笑道與此族有故而已。
    “嗯？嗯。”秦履真的笑容總是很溫和。
    正行走間，菩提猛覺似有冰水自囟門灌入。步子忽然頓住。
    “這是……”菩提心中一凜。難道是“異生”？雖知多有危險，還是忍不住循這知覺去找，果然見路邊許多小吃店中有一間昏昏的鋪子。卻未掛牌匾，門麵外掛著灰藍的絨布鏈子，好似遊戲廳。
    “秦履真，我……我想進去看看好不好？”
    “嗯？”秦履真眉毛一挑，“不是去買炸土豆麼？”
    “我……”菩提不知如何解釋，臉上火燒火燎的。
    “沒關係，想去的話，陪你去吧。”秦履真笑著上前一步，把那簾子撩開。內光線昏昏，菩提心中雖有些恐懼，但念及此處是熱鬧街市，於是跟他進去了。
    一間鬥室，四壁的白灰落了些，頂上吊著光禿禿的一隻白熾燈，看來寒磣。此間卻也不是遊戲廳，亂糟糟的，原來是雜貨店。火機，抽紙，零食，都堆在櫃台裏。
    櫃台後有人埋著頭。細看來，卻是個四十許的女人，麵目尋常，在織一件毛衣。見來了客人，抬起頭來，問道：“買什麼？”聲音卻十分好聽，如同二十許的年輕女子，不過語調仍舊屬於刻板的老女人。
    “啊……這個……”菩提被她眼光一掃，不禁身子一抖。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好像是——異生！
    “我們過來，拿一點紙巾。”到底是男孩子反應快，秦履真笑道。
    女老板聽了，眼皮輕輕一跳，又站起身來不慌不忙地從櫃台下扯出一包紙巾來。卻見那紙巾外包著塑料袋子已顯出陳舊的灰黃，還有一點灰塵——也不知道這樣的店子，是怎麼開下去的？
    菩提愣愣地看著秦履真掏錢，自己卻愈發覺喘不過氣來。這個女人……讓她覺得十分難受。或者說，她的眼睛根本不似一個四十許的婦人——那樣亮，帶著靈動的神彩，卻又透露出些許詭譎。
    她是異生！菩提已下了定論。而菩提自己，現在並無絲毫自保能力，也不知自己會不會有曾經那樣好的運氣了。不由地汗水涔涔。況身邊還有一個秦履真，起碼他是無辜的。
    她十分後悔，怎麼就鬼使神差進來了。然而此時想要跑出去，卻發現腳下挪不開步子。而秦履真還在笑著遞過去一張紙鈔，那女人接過去，又慢吞吞地找零錢。
    “秦履真……”菩提小心地從牙縫裏齜出這個名字，聲音卻細如蚊蚋。
    “怎麼了？”秦履真偏頭問道。
    “我……我們快些回去吧？怕是他們在那邊等急了呢。”
    “不要慌。”秦履真還未開口，那女老板卻過來搭腔。她嘴咧開來，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這笑容是僵硬而不懷好意的，菩提一陣哆嗦。
    “我這裏有適合你們女孩子用的東西，來看看，效果好得很呢。”女老板又彎下腰，似在櫃台裏翻找什麼東西。菩提心中火燒火燎，不知為何，卻無法開口與秦履真說。秦履真亦是恍然未覺，卻還饒有興致地等著女老板會拿出什麼來。
    “這個，效果好得很呢！”女老板終於搬出一隻約莫一尺見方的大木箱子。箱子樣式頗老舊，上麵有一把大銅鎖。她拿一把幾乎有了鏽跡的鑰匙把那鎖開了。箱蓋掀開，菩提隻覺一股子腥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