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的日子如溪水一般丁丁冬冬地流淌。不知不覺兩個多月悄然而逝。
    小傻依舊每天去工作，偶爾也會帶我去市中心溜達溜達。而我每天就象一個順從的小女人一樣坐在家裏，目送他出門上班，安靜地等他下班回家。
    免不了有時我也會軟硬兼施地鬧著他帶我去看看內蒙大草原。隻是礙於他的工作，每次都隻是當玩笑一般說過就算了。
    小九時不時會發來幾條短信問候我過的好不好，或者講講她又有些什麼新計劃。而聊到最後總會又扯到樂。
    小九對我說，你就是他的罪。你和襄注定要被他放棄。
    我不明白。小九解釋說一個男人同時跟兩個女人交往，同時對兩個女人說我愛你。而這兩個女人私下互相傾訴這個男人對她們說過些什麼。這個男人還有什麼麵子對著你們倆？
    一刹那間，我混沌了兩個多月的腦袋豁然明朗。都說旁觀者清。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為什麼我就是不懂呢？一直都不知道樂為何而離開。原來是我不經意間的不信任造成了對他自尊心的傷害。總以為自己是個受害者，殊不知是自己先傷了對方。
    我苦笑。然後對小傻不停地發脾氣。甚至有些歇斯底裏。是的，因為不愛，所以我可以無謂地對著他亂發脾氣。而之所以不愛，他可以繼續安靜地看著他的書，當我是在放屁，還是放了一真空。
    我打開門跑了出去。沿著馬路一直向東走。其實我不知道前麵的路通向哪裏，隻是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最後我翻了回去。又回了和小傻同居的家。
    人終究是要回家的。
    小傻沒去加班。在我推門而入的時候，我看到他臉上閃過兩種表情。一種是釋懷。而另一種，他微簇著眉頭，一副想問什麼卻沒開口的樣子。
    我走到灶台邊，拿起沒刷完的碗開始刷起來。刷的很仔細，直到碗被擦出很精致的光澤來。我把碗一個一個放在碗櫥裏排好。
    而這段時間裏，我感覺得到背後小傻那雙漆黑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瞧。我轉身和沒事兒人似的笑嘻嘻地對他說，怎麼啦，沒見過美女啊，難道在擔心我真的一去不返？嗬嗬嗬嗬……
    小傻扁扁嘴，又拿起書來看。我不禁掩嘴偷笑，因為他書拿反了。我沒拆穿他。走到他跟前爬到他身邊靠著他坐了下來。
    坐了一會兒，看他還是那麼專心致誌地“倒”著看書，便拿起手機準備擺弄遊戲玩玩。剛準備玩，手機便嘰嘰咕咕地響了起來。
    是媽媽。
    我快速地穿好鞋走到了院子裏，然後才接了電話。
    一接起電話，媽媽那微啞的大嗓門聲音便一股腦兒地倒了過來，你個沒良心的死孩子這麼長時間了就不知道給家裏打個電話你就不知道給我們報個平安你就讓我們在家裏窮擔心啊我又沒指望你養我但是你也得顧及一下你老媽我的感受是不是你個死小孩……我真擔心我媽因為氣接不過來而昏過去。所以我及時製止了她，我說媽，你先喘口氣在說。聽筒那邊安靜了片刻，聽到一聲長長的呼吸聲我也鬆了一口氣。之後媽媽一如既往地說想我了。又告訴我，爸爸在單位上班時不小心把腳砸了，很嚴重，說要住院。
    我心裏忽然一緊。記得離開家的時候，正是和爸爸冷戰最激烈的時候。那個時候因為樂的忽然離去，我不停得酗酒睡覺通宵上網，經常好幾天窩在臥室裏不吃不喝。而去西安找樂的念頭也是電光石閃地冒出來，就收拾了行李去了火車站。走的時候跟媽媽說了一聲，隻給爸爸留了一封信。
    我一直都知道爸爸是最疼我的人。記憶中小時侯的我就是牽著爸爸右手的小拇指跟在爸爸屁股後麵長大的。就連第一次來月經，來月經身體不適應都是先隻和爸爸講，而不會跟媽媽講。
    媽媽委委屈屈的聲音在電話那頭不斷的傳來，說的內容我已經聽不進去了，而我的心卻早已飛回了家。
    掛了電話，腦袋裏一直飄著媽媽的那句話，爸爸的腳砸了，很嚴重，要住院……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睜著大眼睛盯著迷茫的牆麵。牆麵因為年長，白得有些發灰。
    背後是小傻均勻的呼吸聲。頭頂依然是風扇的電機呼呼轉動的聲音。窗外時而傳來汽車喇叭聒噪的聲響。在這樣安靜的夜晚，我第一次想家了。
    要走了麼。忽然背後的小傻問。我回頭，小傻星樣的眸子一瞬不瞬得看著我。我翻翻白眼不悅地說你個死豬你大半夜不睡覺你瞪著我幹嗎，忽然出聲嚇死我了知道不知道。
    要走了麼。還是這句。我把頭重新轉回牆裏麵，用很沒底氣的聲音大聲說，不早了，趕緊睡覺啦。
    要走了麼。
    媽的，明明就是肯定的語氣，還一直問個不停。我很惱地轉身，正要發飆，就聽小傻幽幽的聲音緩緩地說，你下午出去又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走了吧。
    我微愣。一直覺得小傻是個很粗獷的男人，沒想到他感情居然如此纖細而敏銳。我頓時沒了底氣，看著他碩大的腦袋，慢慢地點了點頭。
    哦。睡吧。他翻了個身，背對著我睡了。
    一夜無眠。
    早上聽他出門之後，我就爬起來開始打包自己的行李。東西沒多少，就兩身衣服和一些來的時候帶的小雜物。而在內蒙因為生活而購置的東西我都沒動。因為不再需要。
    中午我特意買了肉。做了一頓相當豐盛的午飯。小傻進門的時候，看到桌子上的菜微微一頓，隨即恢複常態坐下來開始吃飯。吃的很仔細。很安靜。
    想起每次吃飯都要上演的貧嘴之戰，越發得覺得這頓飯沒了味道。飯後我很麻利地收拾了飯桌。而小傻也沒去睡午覺。
    我傻嗬嗬地笑著對他說，我要走了。
    嗯。
    ……
    什麼時候走。
    想今天下午去買票。
    嗯。
    ……
    東西已經收拾好了？
    額。
    哦。
    我有點想抓狂，這TNND是什麼對話哇！
    正欲發作，小傻拿起了手機。
    小傻跟隊長請了假。
    忽然心裏有些發酸，我知道我走得有些過於瀟灑。想起某個夜裏，小傻很用力地抱緊我說，女人，我怕你走的時候我會很舍不得。我當時隻是笑笑，畢竟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感情。
    隻是，一個情人而已，用得著對我如此仁至義盡麼？
    坐上回太原的火車，看著空蕩蕩的站台，想起自己來內蒙時的那份茫然和未知，忽然覺得懷念起來。送我上火車之前，小傻說我就不去站台裏麵了，你自己進去吧。我說哦。無語了片刻，他又說，回去之後好好生活。別再傷感了。我回頭衝他淡淡一笑，有時間來太原玩。
    他忽地咧開嘴笑了。
    火車上的時間對我來說很快，因為一閉眼一睜眼之間，就已經再也看不到綿延的草原了。
    太原，我生長了二十二年的城市，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