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庭苑，隱隱回蕩琴的哀傷。
    延不絕，繞孤梁，撥琴自賞，花都難忘。
    料想這天是不會落雨了，蟬的吱聲密密蓋在高樹上。
    司馬宦伊淺睡在瓷板塌上，長絲袖落到了紅樁地，一手執著的鏤空竹骨花扇蓋在腹上。輕紗長裙，粉黛妝顏，軟玉溫香。
    她的愛琴仍在架上，上麵陰刻的是勃生的菊。案上的銅爐裏不時冒出絲屢薄氣，屋閣幽浮著淡淡的香。
    殷環小聲地進來，拿來為宦伊洗熨好的衣裳。
    “來了……現在是什麼時候？”宦伊一向輕眠。
    “剛過了未時，少夫人……”殷環整理衣物放置到櫃裏。
    “唉，這天可真刹人啊，怎料想我已來此這麼多時日……”宦伊短歎，起身時不由覺得輕乎的眩暈。
    “少夫人，您可是殷家明媒正娶，風光迎門的少夫人，說這話怎見得妥當？”殷環低語笑道。
    “是麼？倘非殷公子娶妻之由，我今怡情山水，觀險獵奇豈不更好？”宦伊放下花扇，走至案前，翻開昨夜停留的那一頁書。
    “知道麼？孔先聖曾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可殷家豈可以己之所欲，強於人呢？”宦伊仍看書，淡然一笑。
    “少夫人，恐怕您有所不知……”殷環換上幹淨的錦被。
    宦伊一愣，輕翻了書頁，“倒說來聽聽……”
    殷環走上前來，宦伊示意她坐下。
    “其實，少爺曾有個胞胎兄弟，名喚殷孤。”宦伊合了書，似感興趣。
    “多年前出戰衛境，豈想竟是靠著棺柩回來的，當時全殷家悲痛不絕，老夫人也是在那時落下病，經受不了打擊而撒手人寰，皇帝眷顧，晉封了殷家。”
    “可憑殷大人，斷不會將自己兒子送到境上。”宦伊不覺奇怪。
    殷環螓首輕搖：“孤少爺是個有抱負之人，自幼是皇帝陪讀，皇帝的社稷麵臨險境，他豈會坐視不理，陷他人於不義？隻是可惜了一個英雄將帥。”
    “果真是豪爽之士，值得欽佩，不過，跟我談這些又與我等進殷家何幹？”宦伊問道。
    “老爺一生就隻剩下少爺和小姐了，為了不讓少爺重踏孤少爺的路，老爺不許少爺與官涉，隻讓少爺習文書，操雅什之物，而少爺獨好琴。為使善終，傳有子嗣，老爺安排少爺婚程，早聞司馬彥之女善琴，姿色絕倫，老爺才親自上少夫人家提親事……”殷環的眼眸忽閃地亮。
    “嗬，我是被了渺的傳言所害啊……”宦伊無力一笑，站起身來。“我到院裏找口氣，你別跟來了……”說畢邁出了檻，拖著長裙步入池院。
    殷環立在那裏，她不想說，其實少爺本不想娶親……然，她怎又知道，南崢少爺的真正心意是什麼？愛琴甚切，難保不會生愛人之意。
    
    “袁介大哥，您怎上這來了？”殷環正想把茶水換了，廊上竟與南崢的侍從遇著。
    “是小環啊，那可好，終見到你了。”袁介一臉是喜一臉是急。
    “怎麼，少爺可是有什麼吩咐？”殷環探問道。
    “可不是麼，今早少爺讓我上老爺那問借古籍，哪想一出來就碰上守歌小姐，小姐見我問了些話，最後竟說要上齊軒苑來，老爺也同意了，你說，這萬一……”袁介抱緊了拳頭。
    “小姐問什麼了？”殷環不安。
    “小姐問少夫人可待少爺好，他們現在可過得逍遙……”袁介一一向殷環敘道。
    “你沒有說漏嘴？”
    “哪敢！若是被知道了，我們小的可不保啊。”
    “對，不能讓老爺知道少爺和少夫人分居而住，可得想想辦法……”殷環微顰細眉，輕咬了唇。
    “你說，該怎麼辦？”袁介是急。
    “小姐什麼時候來？”
    “怕是隻要再過三五日……小姐若來，會讓人上報……”
    “到如今，我也隻能去勸勸少夫人……”殷環看了袁介。
    “你說，少爺那麼好的人，少夫人怎就疏遠呢？”袁介歎氣。
    “袁介大哥可要小心說話，主子的事情可不是我們好揣摩……”殷環與袁介相視後，袁介點頭稱是。
  
    黃昏的光線罩著整個偌大的庭院，花開得盡是妖豔，然終是經不了烈陽的熾烤，蔫了大半。板石熱得熟白，她的長裙劃過，不時還有輕微的聲響，帶起了整片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