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  第2章 情恨(2)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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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晚歌的手緊緊地抓了十三歲的李悠然,靜靜地站在那裏,她的臉色憔悴,眼睛紅紅的,明顯有哭泣過的痕跡,但是此時她是淡定的,最失望和絕望的時候,往往什麼都不再害怕。盡管潦倒如此,依舊掩飾不住她傾城的樣貌。手中的小女孩亦是一樣的粉雕玉琢,隻是一雙眸子冷冷地注視著對麵一張英俊銳氣的臉,她有著一雙清澈烏黑的眼眸,以及明顯遺傳自母親的好相貌。
    “晚晚,抱歉了。”李念輔許是受不了這壓抑的注視,終於扯動了嘴唇,似乎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
    “抱什麼歉,抱歉我遇人不淑,誤將豺狼當良人,妄圖托以終生?”白晚歌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十八歲起私奔跟你,二十歲有了悠悠。如今你說你掙紮得累了,尋到一條富貴的捷徑,要我放手。你能告訴我:女人能有多少個十年可以讓青春留下?”
    “我可以彌補你。”李念輔漲紅了臉,終低下頭,但是言語間卻是那樣的堅定決然。
    “彌補?拿著那個女人的臭錢?哈哈——”晚歌笑得聲嘶力竭,“你——還——不——配!”
    “夠了,晚歌。也許是不配,可是當我住不起華屋,吃不起飽飯的時候,我就會感念起錢的好處來。過去的困苦已經將我的豪氣和棱角全部磨光了,我走今天這一步,也是為了悠悠將來能有個好的環境……”
    “爸爸。”小女孩掙脫媽媽的手,微笑著走了過來,“爸爸,你蹲下來。”
    小女孩踮起腳跟,把嘴湊到男子的耳旁,如花的小臉突然如霜凍一般,她用和這個年齡不符的聲音低沉地說:“我們放你自由,我和媽媽會以這千年的墳墓起誓:此恨綿綿,永不絕期。收起你的臭錢,和那個臭女人——滾!”
    男子的臉色刷地變成了全白:“你……”話音未落,突然“啊”的一聲慘叫,雙手一把推開女孩子,捂住脖子,隻見脖頸處血流如柱,不停從手指縫裏冒出來。他恨恨得衝晚歌大叫:“這就是你教的好孩子。”說完,便怒衝衝捂著傷口走了。
    小女孩忽然受這一推,身子骨連往後退,一個踉蹌,跌坐在地上,她不哭反笑,但是眼角分明掛滿了絕望的淚珠。她忘著漸行漸遠的身影,知道被自己這一鬧,他將永遠不再回來。
    晚歌伸出手去,輕輕擁她入懷:“悠悠,我們還可以相依為命。”
    小女孩亦抱以粲然一笑:“媽媽,我們可以相依為命。我隻恨,這一下,咬得不夠重。他自是拋下我們,另攀了高枝,便不再是我們的親人。悠悠隻有你。”
    白晚歌挽著小女孩的手跌跌撞撞出了嶽王廟,往棲霞嶺下的居所走去。經過剛才這一幕,晚歌已是心神俱碎,腳步也不勉浮垮了起來,不免失魂落魄。小女孩的小臉緊張地皺了起來,像一個風幹了的橘子,她不時回望下母親,生怕她出事情。
    正在他們心神不定的時候,冷不防從斜角裏衝出來一輛汽車,直朝她們身體而來。等晚歌意識到要躲避的時候為時已晚,白晚歌沒有作其他的想法,雙手下意思一推,小女孩立刻被推倒在了路邊,倒在地上。等到小女孩爬起來,焦急地尋找媽媽時,她看到的是隻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軀體以及一雙微微顫抖的手。小女孩大哭著撲上去:“媽媽,我們還要相依為命的啊!”
    晚歌隻能無力地做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媽媽總是最疼自己孩子的,兒是娘的心頭肉,悠悠沒事,她亦能走得安然,那個英俊銳氣的男人,她終於可以完全忘記,不再痛苦。隻是,沒媽的孩子像一棵斷了根的草,悠悠一個人,如何挨過一個人的清冷日子。晚歌的手顫抖著,想去撫摩小女孩的臉,她說:“孩子,一個人的日子也要堅強。美麗的事物,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美麗的愛情,猶不可信。”
    那個十三歲之後不再明眸善睞的孩子便是我——白悠然。母親去後,我執意去了父親的姓氏,跟隨母姓。那個戶籍上寫著我是我父親的男人來接過我同住,卻被我拿走掃把趕了出去,我不許他再玷汙這房子的幹淨,並把他帶來的錢從三樓陽台上天女散花而去。樓下一大堆來看熱鬧的鄰居和路人愉悅地快步哄搶著鈔票,他新娶的富家女在人堆裏珠光寶氣,妖豔得像一條扭動腰枝的眼鏡蛇,對著我跺叫怒罵,我看在和她那張擦了足了一厘米厚的白粉的臉因為憤怒的震動而不段掉下白色的粉粒,我開心地笑了。是誰說過隻見新人笑,哪得舊人哭,我要的就是他們的憤怒和不自在。那個英俊銳氣的男人終於在我的無賴表情下極其惱怒,在一大堆三姑六婆地指指點點中帶著他的新婚妻子消失從此果真不再登門。
    我亦因為不是孤兒,雖然十三歲起學會獨居,卻沒有被送去孤兒院。十七歲以前,我靠著母親交通事故的賠償,十七歲之後,靠著去西湖邊的飯店裏彈古箏養活自己。母親活著的時候是個優雅如茶的女子,若不是十八那年的苦戀,或許,她已經是一個出色的古箏演奏家,而我賴以生存的琴藝,便是得她親授。所以每每到了空閑,我便拿了我的箏,到這棲霞嶺下,嶽王廟內憑吊一番。母親是最愛箏了。
    “悠悠,又想什麼了。”範淩見我久久發呆,便推了推我。
    我從往事中清醒過來,想著媽媽臨終前的話,聲音便冷然了下來,淡淡地應他:“沒什麼。”
    我在嶽飛和嶽雲的墳前放好我的箏,指尖輕輕地劃過琴弦,開始彈奏。日暮斜陽歸倦鳥,這時的遊人不多,有幾個好奇地在我身邊駐足,我隻做不知。
    曲終收罷當心撥,一曲菱歌繞纏頭。我抬頭看了看這藍得找不到一絲瑕疵的天空,它在高高的空中散發著蠱惑人心的光彩。再遠處,大門外新鮮得溫潤如玉的曲院風荷,再過幾個月,那裏也應該是荷姿綽約,花香爛漫了吧。青山有幸埋忠骨,車禍後我便偷偷將母親的骨灰撒在了嶽飛墳頭,這裏是母親第一次邂逅她的愛情的地方,也是最後一個訣別人間的地方,我相信她一定喜歡。
    我默默磕了個頭,既是對母親的朝拜,也是求的先賢的寬恕。收拾好的西,我轉身出了門。突然,對麵的人群裏轉出一張女子的臉來。我定睛一看,眼神再也無法離開。眉如遠山,睛似明珠。倒不是那張臉如何傾城傾國了,而是,她活脫脫一個媽媽的翻版。她似乎感應到我直勾勾地眼神,衝著我微微地一笑。我的心中一酸,它觸到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範淩在我身後直看得楞住了。他想拉我的衣袖,看著我這副表情,又硬生生把手給縮了回去。正當我快要接近她的時候,突然,旁邊衝出來一輛車子,直往那女子身上衝去。我大驚失色,腦海中突然浮現出10年前的那一幕,那具血淚模糊的身軀,那雙微微顫動的雙手。我不假思索,猛把她往邊上一推,我感覺到有很重的東西往身上碾壓過,一陣天旋地轉的疼痛過後,我便失去了意識。腦海裏隻盤旋了一句話:“這個世界,我們兩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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