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長辦公室，鄭一民邊翻看結案報告邊問靠在窗前的季然，“這回真不走了？”
    季然點點頭，“對，不走了。”
    “聽楊震說，你那邊不還簽著合同嗎？”
    “就剩一場了，頂多是扣違約金加上丟了飯碗。”季然笑笑，“就當前麵四場白演了唄！”
    “你姐沒白疼你！”
    “跟她沒多大關係。”
    鄭一民抬起頭，不解地望向季然。
    “我是為了我爸。噢，還有你！”
    “我？”
    “對啊！我們家就我們爺兒仨，老頭兒那還瞞著呢，也不能總指著你們六組啊。”季然走到鄭一民辦公桌對麵，坐下來，“我要是不留下來，某個人可就要辭職了。”
    “辭職？”鄭一民瞪大雙眼，“誰？楊震？”
    季然但笑不語。
    “嘿！反了他了還！還敢拿辭職威脅我！”鄭一民一拍桌子。“好好的一組人，非得借調給別人！得，撂倒了一個，這邊還沒緩過勁兒來，又給弄走仨！我們這全組上下連內勤帶民警的全都當外勤使了！”
    “得！別跟我這訴苦，我又不是你們領導，我可不吃這套啊！”季然壞壞一笑，“說吧，打算怎麼謝謝我啊？”
    “得！”鄭一民認命地點著頭，“這走了個整天算計我錢包的小田蕊，你又來了！說吧，想吃什麼啊？”
    “楊哥審那案子，我想旁聽。”季然正色道。
    鄭一民目光一凜，“你怎麼對這個感上興趣了？”他沉思片刻，“這案子……你真想聽？”季然點頭，鄭一民歎了口氣，繼續說，“這都三、四年了，以前的事過去了就算，你姐也沒記恨你，你這是何苦呢？”
    “行不行的，你給個痛快話兒！”季然甩起了臉子。
    “跟我來吧。”鄭一民起身，領著季然往外走。
    透過監控室的單麵玻璃，季然見戴著手銬的王雲坐在椅子上，麵無表情、側頭閉目。楊震靠坐在她對麵的桌子上，舉著個黑色的本子念著什麼。鄭一民打開話筒開關，楊震的聲音傳了進來。
    “就在今天，我知道了我剩下半年的時間了。韓明以為我睡了，跟婷婷偶然提起的。我並沒有預想的那樣悲傷、那樣恐懼。嗬，對於一個心已經死掉的人來講，活著還是死亡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停了停，看了眼王雲，然後繼續念，“我決定放他自由了，我終於還是要做出讓步……記得我在婚禮對小雲說：‘要是你再明知故犯，我可就真的不客氣了！’韓明還曾經問過我怎麼回事，我隻推說是我們姐妹間的一個玩笑罷了。可這個玩笑的代價卻太大了。從我開始交男朋友以來，每一次，每一次都會被小雲破壞。我退讓、退讓再退讓，她卻得寸進尺！現在再來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我不過是個等死的廢人罷了。愛，口口聲聲所說的愛……你們懂得愛嗎？你們知道心中所愛被奪走，而那個人卻是自己最親愛的妹妹的感覺嗎？你們知道我親眼看到你們在我的床上纏綿時的感受嗎？結束了，一切將會在我生命終結的時刻結束。可是，我親愛的妹妹，你有真真正正的愛過嗎？搶奪的滋味就真的那麼美妙嗎？我的丈夫，對不起，讓你成為了我們姐妹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的犧牲品……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季然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淚，望向王雲，她早已淚流滿麵。楊震回到座位，放下本子。
    “王雲，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你交待也好，不交待也好，罪是跑不了的。她是你一奶同胞的親姐姐，難道你們小時候就沒有姐妹情深的回憶？難道你心中除了情欲之外，就沒有一絲親情？你姐夫韓明知道是你做的，對吧？他明知道是你，卻還來自首，為你頂罪！你就真的是鐵石心腸？”
    王雲仍是閉目不答。楊震歎了口氣，“我再繼續念！出乎我的意料，韓明居然拒絕跟我離婚，他居然說他其實一直愛的是我，他跟小雲隻不過是……”
    “夠了！”王雲怒吼一聲，“我愛他，我耗費了七年的青春。他不肯跟她離婚，還說就算她死了也不可能跟我結婚。我恨！所以我要她死，要他給她償命！”
    楊震輕蔑地笑笑，“你姐姐說得很對，你不配說‘愛’這個字。說作案經過！”
    季然看著麵部被仇恨扭曲著的王雲，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她站起身，衝出了監控室。鄭一民一愣，關了話筒和燈，跟了出去。
    已是下班時間，分局院內卻平靜如常。季然躲在小花園裏抹著眼淚。
    鄭一民走了過去，拍了拍她的肩，“都說了不讓你聽，你偏不聽！”
    季然揉了揉眼睛，“我沒事兒！你說的什麼呀！跟繞口令似的！”
    “嘿！跟你姐一樣兒！”鄭一民長歎一聲，“楊震跟我問起過你們姐倆兒的事。”
    “我姐……沒跟他說過？”季然疑惑地，“他們不是……”
    鄭一民一樂，“你姐你還不了解？她最好的武功就是‘打太極’！跟大曾都打了快十年了！”
    季然搖了搖頭，“她這是為了什麼呀！她就真的那麼愛陸建華？我不信！”
    “這，隻有你姐她心裏最清楚……”鄭一民無奈地。
    “那楊哥他……你告訴他了嗎？”
    “沒有，我跟裏邊裹什麼亂呀！”
    “也許我姐真的愛陸建華。這就能解釋她為什麼不接受曾哥，跟楊哥也是若即若離的。她放不下……”
    “行了，你也甭瞎想了。她現在也不是該想這些個事的時候。”鄭一民拽著季然往回走，“至於楊震那邊兒，軟釘子沒少碰，硬的倒是一個都沒有。這說明你姐對他還是有感情的。最大的可能是……怕再受傷。”
    “希望她能快點醒過來，她得到幸福了，我的罪惡感才不會那麼強烈。”
    “嘿！你們倆不在辦公室呆著，怎麼跑這兒來了！”楊震晃晃悠悠地朝鄭一民和季然走過來。
    “怎麼樣？”鄭一民不給他貧的機會，直問案子。
    “撂了！”楊震臉上掛著笑，“哎！丫頭！”
    季然一愣，“您這是叫我呢？”隨後瞟了他一眼，“我不叫‘哎’，也不叫‘丫頭’！我有名有姓的！”
    “嘿，這個小刺蝟！”楊震樂了，“案子結了，欠你的飯今兒還！點地兒吧！”
    “全聚德！”季然不跟他客氣。
    “得，老鄭，聽者有份兒，一塊兒吧！”楊震拍拍鄭一民的肩。
    “我可不跟你們去，”老鄭轉身朝樓門口走，“我呀，命苦！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