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緒楓穿過雲舞林，放慢了腳步。
    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可是，心裏確實有些不甘心。
    五年前的大火為什麼所有人都怪我？那火又不是我放的！說起來，我還是受害者呢！
    這是程緒楓心裏真真切切的聲音，可是，又有誰聽得到呢？
    那天，程緒楓在嫣羨閣看一些有關內功心法的書，因為經過盟主的特許，所以程緒楓可以隨意進出嫣羨閣。
    “程緒楓！”不用想都知道是舞兒。
    程緒楓不予理會，看都不看舞兒一眼。
    “程緒楓！你居然敢不理我！”舞兒大步走到程緒楓麵前，狠狠拍了拍桌子。
    “什麼事？”要不理她估計她都能把鳳舞閣給拆了。
    “哎！你終於有反應了！陪我出去玩吧！”舞兒湊近程緒楓，開心地說。
    “不行。”
    這兩字分明給舞兒潑了一盆涼水。
    “為什麼？！”
    “我要看書。”
    “明天看嘛，又沒人跟你搶。”
    “明天還要練劍。”
    “你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舞兒氣急敗壞的說。
    “隨你怎麼說。”
    這句話終於成功的把舞兒激怒了：“程緒楓，我就是討厭你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說罷，順手搶過程緒楓手中的書從窗口丟了出去。
    程緒楓無奈的抬起頭，看著舞兒說：“鑒於你也不是第一次扔我的書我就不跟你計較了，反正你總是屢教不改。”
    “你！”舞兒漲紅了臉，硬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程緒楓起身便要下樓撿書。
    舞兒眼睛轉了轉，暗想：有個成語叫什麼來著，投其所好！對！就是投其所好！
    “程緒楓，那些書你都看過八百遍了，再看有什麼意思啊，要看書哪能不去妃妤閣啊。”
    程緒楓頓了頓：“你什麼意思？”
    終於把他吸引住了！
    “我們從來沒有去過妃妤閣，從來沒有，我不相信你不想知道你麵究竟有什麼？”
    “你怎麼肯定妃妤閣裏麵有書看？你不是從沒去過麼？”
    舞兒頓時流汗：完了！我隨便說的！
    “那個……爹爹告訴我的！”
    “盟主？”
    “對啊，爹爹的話你一定信吧！總之，裏麵有書看就對了，其他的你不要管了嘛。”
    “就算是這樣我看你也未必進得去，妃妤閣有皓洛他們看守，我們進不去的。”程緒楓繼續潑涼水。
    對哦。舞兒略一沮喪，想了想說：“這倒也未必，你想，是你跟我要進去哎！你是程緒楓我是舞兒啊，跟皓洛師兄隨便說一說就行啦，放心，皓洛師兄跟我很熟的！”舞兒狡黠的眨了眨眼。
    程緒楓踢了踢一旁的石頭，若五年前的那一天自己沒有那麼執著於書本，若不是自己好奇心重跟著舞兒去了妃妤閣，若不是那天盟主剛好不在，或許這種種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吧。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太遲了不是嗎？當初走進妃妤閣的時候，為什麼就不稍稍的有些警覺呢？
    “程緒楓，我先提前給你打好招呼，我知道你這個人不擅長說謊，所以等下你就不要吭聲，所有的話都由我來說，知道嗎？”舞兒拉著程緒楓低聲交待著。
    他們的麵前，就是通向妃妤閣的樓梯。
    夕陽斜射過來，映照在神秘的樓梯上，兩個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為從來沒有去過，所以是那麼想去一探究竟；因為想要一探究竟，所以有可能會麵臨危險；因為會麵臨危險，所以也無所謂了，因為心中有著一個信念。
    有時候一時的衝動，僅僅是因為心中有個信念而已。
    也有時候，僅僅因為一時的衝動便會釀成大禍。
    這些，都是兩人義無反顧的去妃妤閣時沒有想到的。
    兩人同時點了點頭，邁上了第一階樓梯。
    “誰？！”
    皓洛大師兄的感知能力也太強了吧！
    舞兒深吸一口氣，說：“皓洛師兄，是我，舞兒。”
    “舞兒？你怎麼上這來了？”皓洛師兄具有代表性的白色長襲隨著聲音準時出現在樓梯拐角。
    “啊哈，那個……爹爹讓我來的。”舞兒結結巴巴地說。
    程緒楓暗地裏鄙視舞兒，說謊的能力並不是很強嘛！
    “盟主？怎麼會？他讓你來幹什麼？”皓洛顯然不怎麼相信。
    舞兒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爹爹說啊，有些重要的事情要找你商量，讓你帶著鳳舞閣所有人速去雲舞林集合。”
    “這樣啊……”，皓洛師兄若有所思地看著舞兒，“我們都走了鳳舞閣怎麼辦？”
    “所以啊！我就來了！爹爹說我一個人肯定靠不住，還把程緒楓給搬來了，你看！”舞兒把程緒楓推了出去。
    “緒楓也在？那我就放心了！”
    皓洛師兄帶著鳳舞閣的當班兄弟們離開了。
    “呼！”舞兒終於喘了口氣，要騙過皓洛真的不容易啊，幸好有爹爹可以做擋箭牌。
    程緒楓皺了皺眉：“你把皓洛引到盟主那裏不就玩完了嗎？”
    “放心！爹爹今天不在，可是皓洛要是發現爹爹不在雲舞林一定會回來這裏的，所以我們要趕快。”舞兒快走幾步，伸手推開了那道神秘的門。
    五年前的程緒楓還真是個白癡！
    程緒楓恨恨的罵道。神經病一天沒事幹居然跟舞兒一起跑去騙皓洛師兄！
    要是知道騙走了皓洛換來的卻是將鳳舞閣和舞兒推向了毀滅的邊緣打死我也不會這麼做的！
    人們總是希望，事情能夠按照自己所想的那樣運行，可是更多的時候，命運是在下難題，而且是選擇題。
    有的人一生中會遇到無數個選擇題，有的人卻因為選錯了一道題而改變了更多人的命運。
    程緒楓和舞兒麵臨的這個選擇題，背後卻是一個腥風血雨的武林。
    “哇！”舞兒意外極了，自己隨便說的卻沒想到真的猜中了！
    一排排的書幾乎擺滿了半個妃妤閣！
    “這裏有內功心法、武功招式、下毒下蠱、醫藥醫學、兵器兵刃……這麼多種分類！”舞兒感歎道。
    程緒楓也看呆了，自己剛看的書跟這些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還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書外有書啊。
    “程緒楓，這次你得好好感謝我了！快看吧，等下皓洛回來就不好辦了。”舞兒得意地說，總算出了口氣啊。
    程緒楓點了點頭，徑直走到“武功招式”那一欄，隨手抽了一本書翻開，竟是盟主前天才教的——天舞！
    第一招，沒錯，跟盟主講的一樣；第二招，也對；第三招在手腕的力道要加重，不然劍無法回落，這裏也提到了……第十五招，也就是最後一招，蝶雀之舞，盟主說這招頗有同歸於盡的感覺，所以盡量不要用，對，劍要轉身從右邊向後刺……
    突然，程緒楓像是停止了呼吸一般，思維都停止了。
    蝶雀之舞，明明是最後同歸於盡的一招，可是書上……
    “程緒楓！你快來看！”舞兒的聲音。
    書上怎麼會……
    “程緒楓！你到底來不來！你不來會終生後悔的哦！”
    怎麼會這樣……
    “你不來我就來了！”
    話音剛落，隻見氣勢洶洶的舞兒便闖進了程緒楓的視線。這個書呆子！怎麼每次都盯著書不放啊！
    “喂！幹嗎不理我啊！”
    程緒楓呆呆的看著書，絲毫沒有把舞兒放在眼裏。
    “你！我真的生氣了啊！”
    還是沒有正眼看舞兒一眼。
    舞兒這回真的生氣了，她心裏這樣對自己說：舞兒，算了，別計較了，你知道他就是那樣的人，何必呢？就算是你為了他騙最信任你的皓洛師兄，就算是你為了他支走最心疼你的爹爹，就算是你為了他違反了鳳舞閣的規矩，他也不會看你一眼的。你這麼辛苦的討好他，故意鬧著讓他注意到你，都是白費心血，他才不會理你呢！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自討苦吃！
    “就算是自討苦吃，我也要讓你看我一眼！”舞兒緊握“咯咯”作響的拳頭，衝到程緒楓麵前搶過那本書，挑釁似的看著他說：“就是這本書嗎？就是這一頁嗎？比我重要嗎？竟比我重要！好啊，給你，你要的我都給你，可是你始終都是那麼不可原諒！”
    說罷，在程緒楓還沒回過神的瞬間，將讓程緒楓癡迷的那一頁硬生生的撕了下來！
    “你在幹什麼！”程緒楓愕然。
    “這是你要的不是嗎？！”舞兒見那一頁遞到程緒楓麵前。
    “你怎麼了啊！”
    “現在不要了？你不是很喜歡嗎？”
    “你在說什麼啊？”程緒楓對舞兒突如其來的舉措弄昏了頭。
    “你不要了？我也受夠了！”舞兒猛然攥緊了手，脆弱的書頁頓時扭曲！
    程緒楓大驚：“舞兒！快放手！”
    舞兒卻像是聽不到似的，越發狠命握緊。
    程緒楓當然知道這本書對盟主來說意味著什麼，畢竟天舞是舞林盟的無價之寶啊，可是，這天舞此刻在舞兒手中幾乎要“死不見屍”了。
    程緒楓一咬牙，點了舞兒的穴道，掰開舞兒的手，將那頁快要粉碎的殘缺救了出來。
    終究……比我重要。舞兒的淚滑過，跌在妃妤閣的地麵上，濺起一陣塵埃。
    程緒楓急忙撫平那些褶皺，可是舞兒用了多大的力氣啊，險些都要把這頁毀掉了。
    程緒楓解了舞兒的穴道，氣憤極了：“殷舞兒！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以前再怎麼任性我都沒有說你，你扔下去的書我可以撿回來，你騙皓洛我都幫你，可你呢！你怎麼這個樣子！現在的你，真令人討厭！”
    現在的你真……令人討厭。
    令人討厭。
    這句話狠狠地打在了舞兒的心上，沒有想到不顧一切的付出換來的竟然是一句令人討厭。
    “你說……我令你討厭？”舞兒像是不相信似的重複。
    程緒楓瞥了一眼舞兒，不再說話。
    “你說啊！我令你討厭了是不是？！”舞兒帶著哭腔喊。
    程緒楓依舊沒有看她一眼。
    “沒錯，我確實……令你討厭。”舞兒再也忍受不了，眼淚奪眶而出，轉身跑了出去。
    若是五年前我追了出去，雖然改變不了鳳舞樓被毀的事實，卻多少也能讓舞兒少受一點苦啊。
    我不討厭她，我說的隻是氣話啊，我怎麼知道不由自主說的那些話竟然重重的傷了舞兒的心。
    程緒楓，當時你到底在想什麼？！
    舞兒跑開時，程緒楓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回身追出去。他一心隻想著在皓洛回來之前收拾好殘局。
    從小到大，舞兒每次惹事，好像都是程緒楓幫她收拾的吧。
    不管是童心大發當街搶了人家的糖葫蘆還是不小心將狸貓甩在了湖裏，哪一次不是自己幫她呢？
    想到這裏，程緒楓的嘴角劃出了一個弧度。
    “啊！！！”舞兒的聲音！
    程緒楓一怔，是從嫣羨閣傳出來的沒錯！
    來不及思考，要先把這裏恢複成原來的樣子，不能讓盟主和皓洛看出什麼！
    程緒楓將那本書塞回原處，還皺皺巴巴的那頁天舞被程緒楓胡亂的窩到衣袖，便衝了下去。
    到了嫣羨閣時著實嚇了程緒楓一跳，不知何時，嫣羨閣已經被灼熱的火焰吞噬了！
    看火勢像是從漫虹隔一路燒上來的，若不是舞兒衝下樓今天豈不是將要葬身此處？
    舞兒？舞兒！舞兒在哪？
    “舞兒！！咳咳，舞兒！！”程緒楓拚命的喊著舞兒的名字，她應該就在附近，必須快點找到她然後離開這裏，火勢越來越大，煙也越來越濃了，再不走，恐怕不被燒死也會被熏死的！
    “舞兒！咳咳咳，舞兒，舞兒！！！”程緒楓突然看見右手邊有個茶壺，打開，太好了，還有些茶水！
    他從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些布，浸濕，捂在口鼻處，火依舊在蔓延。
    “程緒楓……”舞兒的聲音！
    程緒楓循著聲音找過去，終於在濃濃的煙中看到了舞兒。
    她縮在牆角，被煙嗆的說不出話，臉上還掛著淚痕，眼中卻寫滿了恐懼。
    程緒楓看到舞兒暫時平安無事鬆了一口氣，稍稍寬了心，向舞兒走去。
    白癡程緒楓，火那麼大你還寬心！危險從來都是潛伏的你不知道嗎？！
    要是你注意一下四周的情況，舞兒也不會……
    “小心！”舞兒迷離的眼睛突然變得尖銳起來，猛地衝向程緒楓將他撲倒在地！
    程緒楓慌忙坐起身扶住舞兒，卻驚呆了。
    血，順著舞兒的頭一滴一滴的流下來，沒多長時間，便彙聚在一起蜿蜒流淌！
    程緒楓難以置信的向一旁望去，一根木頭橫倒在地。
    原來，當程緒楓向舞兒走來的時候，屋簷因為重力失衡開始傾斜，一門心思要救舞兒的程緒楓哪裏還看得到？舞兒急忙撲過去擋下了木頭，卻沒想到這一下子竟砸在了頭上。
    程緒楓將舞兒抱在懷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手緊緊的摁住舞兒頭上的傷口，血止不住般的頓時染紅了程緒楓的手。
    “緒楓……你還好吧。”舞兒半睜著眼睛問。
    “為什麼幫我擋？”程緒楓的聲音竟是顫抖的。
    “沒……什麼……隻是……不想你……受傷……”最後一個音剛落，舞兒就昏迷過去。
    火燒過來了，再不走就真的出不去了！
    程緒楓橫抱起舞兒，踉踉蹌蹌的走向樓梯口，卻已然來不及了。
    大火，早已封死了一切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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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緒楓和殷舞兒麵對如此危急的火勢該如何應對？他們能夠逃過一劫嗎？
    請看第三章：《當往事與現實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