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2章 瀧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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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瀧水長
雍正四年九月初六。蓉蓉安臥果郡王府養病。
素素取來藥引子果然奏效,兩位王爺已經無事。蓉蓉還秉承優秀商人的傳統,針對他的頑疾留下一個藥方,雖然不管治好,足可控製病情免除痛苦。但是藥方卻是通過允禮直接轉交怡親王的。允祥不敢擅自接受,特向雍正稟報了。雍正隻是沉吟了一會兒,便拿起另外的折子,不經意的說:“小十七也是好意,你這病要仔細看著。今後若是誰有好的方子不妨一起送來,讓陸太醫看看也好。”允祥明白,這就是允了。
後來,又把為蓉蓉解毒,已經半死不活的素素送回老十四那裏。消息傳來,病榻上的蓉蓉嗤之以鼻,對允禮說:“當家的,素素可是一把能殺人的寶劍。雍正會做這種授人以柄的事情嗎?隻不過是換種方式把素素關押起來罷了!我敢打賭,素素那個傻子還樂嗬嗬的和十四爺過日子呢!”
允禮想了想,半信不信:“皇上畢竟是金口玉言,何況十四哥和素素姐又兩心相許,這樣做也沒錯。再說了,十四哥現在……反正也做不了什麼了。他們終究是兄弟,送個喜歡的女人也無傷大雅!”
蓉蓉翻了一個白眼,不知道該不該反駁他。看允禮心不在焉的樣子,知道他也沒在意,索性不提。
過了一會兒,允禮看看蓉蓉,複又伸手握住她的手說道:“蓉蓉,這幾日你一直修養,有件事……”
蓉蓉疑惑的看看他,不知道什麼事情讓他那麼為難?
允禮下意識的在蓉蓉的掌心畫著圓圈,“九哥,九哥上月二十九的時候去了。”
什麼?!允禟!
蓉蓉立刻想起了另外一個人。她隻知道今年六月初一的時候,雍正將胤禩、胤禟、胤禵之罪狀頒示全國,議胤禩罪狀四十款,議胤禟罪狀二十八款,議胤禵罪狀十四款。允禮說允禩和允禟已被除名玉碟,羈押在監。允禵圈禁。想不到……這麼快!
“怎麼死的?”垂下眼簾,白淨的額頭光滑如緞。允禮卻覺得有些礙眼,“嗯,九哥本來就有消渴之症,吃多了甜食,就……”
“我怎麼不記得大牢裏還有那麼多的甜食?”蓉蓉的聲音冰涼涼的。
允禮低下頭不再說話。不管誰給的,終究是皇上默許的,這一點誰也無法否認。
良久,允禮才道:“八哥和九哥的家人我已經和其他的兄弟商量過了,能攬下來的就攬下來。就算做奴才,在自己府裏也比在外麵好。以後還有機會。”
蓉蓉想了想,問道:“你攬了?”
允禮搖搖頭:“沒有。五哥說先不做安排,免得惹他猜忌,日後沒了照應。五哥要去不少,十五哥被送去守陵,心裏不開心,也要了不少。反正他那裏天高地遠倒也無妨。還有就是宗族親貴,實在留不下的,流放途中也有各位老王爺照應,想比吃不了虧。”
“這樣也好。雍正現在急於為自己正名,擺脫弑父殺弟的說法。老十三是他的人,天下皆知。用別人,以他的性子斷斷不肯。十五阿哥因為莊子裏收留過我們早就犯了他的猜忌,十六阿哥卻是油滑的很,雍正看的明白,也是不敢用的。唯獨你,娶了阿靈阿的女兒,又曾經和八爺過往,如今甘冒天下之大不諱,接了這個燙手的山芋,他心裏多少是有偏向的。”
蓉蓉不急不緩的分析:“至於我這裏,不管你在乎不在乎,始終是你的把柄,他捏的牢牢的。不怕你為了這個翻臉。當初咱們大鬧那麼一場,雖是痛快了,卻也讓朝中元老對你頗有微詞。這結黨二字自然也沾不上邊。算來算去,兄弟裏麵除了年齡太小的,隻有你合適了。”
允禮道:“我才不希罕這些。咱們在山村的那些日子才是真正的神仙快活!他要是真的對我們好,就快點放了我,我好帶你走!”
蓉蓉抬起頭,大大的眼睛開心的彎成月牙兒,“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是就像他對素素那樣,若是放了你,豈不是放虎歸山?別忘了,他認為百順門還在我們手裏。”
啊?允禮皺皺眉頭,“你不是讓素素解散了嗎?”
蓉蓉搖搖頭:“隻是說說而已。他們以此為生,就算我不做了,他們自己還是要組織起來求生活,不然喝西北風啊!再說了,這麼有用的一個東西,雍正才不相信我肯放。我若真的放手,有朝一日他拿著這個說事,我不是坐以待斃嗎!”
允禮看看蓉蓉,抬手抹去她額上的虛汗,搖搖頭歎道:“你什麼時候能輕鬆些呢?真想你在村裏的樣子!”
蓉蓉臉色一黯,看向一邊,兩人都知那已是不再可能的夢想,相對無言。
“王爺,”小太監進來稟報,“門外有位大漢說是有人要他把這個交給夫人。”
允禮疑惑的接過來,打開看,卻是一塊銀白色的帕子。這不是蓉蓉的嗎?仔細看看,想起來了,是蓉蓉剛結婚不久就丟了的那塊,怎麼跑到別人手裏了?
蓉蓉卻已變了臉色,強撐著身子問道:“那人還說什麼?”
小太監回道:“那人說,托他的人請他轉告夫人,這塊帕子是她家男人一直留在身邊的,後來有事離開的時候交給她,並告訴她夫人是重情義的人,隻要拿著這塊帕子,夫人定會幫她。托他的人說,事已至此,隻有一個願望,希望夫人將心比心,成全了她。”
蓉蓉頹然倒下,直直的看著高高的承塵不再言語。
允禮讓小太監下去,折好帕子,輕輕的放在蓉蓉的床頭。
半晌兒,蓉蓉才慢慢抓起那塊手帕,細細的看了幾眼,才對允禮說:“都髒了,還是扔了的好。”
允禮沒有吭聲,隻是把帕子移到遠處的擱架上,靜靜的坐在床邊。心裏已經猜到幾分,隻等蓉蓉說話。
蓉蓉似乎想了很久,才冷笑道:“他憑什麼認定我是重情義的?!”夕陽從窗棱裏折了進來,照在蓉蓉的眼角,隱約有些閃亮。允禮沒有動。
蓉蓉靜默了一會兒,才轉過頭問道:“八爺……怎麼樣了?”
允禮神色平靜的看著蓉蓉,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太好。聽說九哥的消息後,八哥就不怎麼吃飯了。”
蓉蓉幽幽的說:“我一直以為他和你四哥一樣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可是有時候又覺得不是這樣,卻找不到依據。不管怎樣,至少他不像你四哥那般對我緊逼不舍,也算不錯了。”
“八哥……八哥向來和善,總不肯把事做絕了,也不喜強迫別人。不隻是你,很多人都不願把他往壞裏想。”允禮斟酌著詞句。
蓉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大概你也猜到了那人是誰。八爺這一生也算對得起八福晉,如今福晉有這個要求也在情理中。隻是……”蓉蓉為難的看看允禮。
允禮反而笑了,“你說的我都明白,別的不論,我和八哥總是兄弟,若是連這個忙都幫不了,連聖祖爺那裏也沒臉見了。”允禮聰明的沒提蓉蓉的過往,輕描淡寫的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為蓉蓉拽了拽被角,招呼人進來伺候自己脫衣淨麵,熄燈睡覺。
屋裏安靜下來,蓉蓉的呼吸依然有些粗重。允禮翻身握住她的手,悄悄的說:“這兩天我安排他們夫妻見麵。你放心吧。”
黑暗中響起一聲輕輕的歎息,久久無聲……
就在探視不久,九月初八,允禩病死監所。一個神秘人走進去,再也沒出來。
允禮親自命人收殮了,抬出一口大棺材。雍正沒有過多的理會,有家人悄悄的接下安葬了。
果郡王府,蓉蓉聽允禮說完,淡淡的說道:“他們夫妻能葬在一口棺木裏倒是幸福了。當年我娘所求的也不過如此。”
允禮看看她,沒有說話,隻是輕輕的抱起她,走到院子裏曬太陽。
秋末冬初的太陽已經沒了那麼多的絢爛,但是那暖暖的味道還可以驅走心中的陰霾……
蓉蓉的身子恢複的很快。雍正五年春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可以走動。經過一番思考,最後蓉蓉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了允禮。
“什麼?你是說孩子沒死?”允禮騰的站了起來,又搖搖晃晃的跌坐在床邊。
“那……那皇上為什麼……為什麼會……”允禮結結巴巴的聲音傳過來。
蓉蓉一愣。為什麼?是啊,為什麼?!因為皇上認為那是他的孩子,他要保護自己的孩子還不是理所應當!問題是,怎麼向允禮解釋皇上因為什麼這樣認為呢?會不會越描越黑,允禮連這個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也不信呢?
蓉蓉突然想起那句老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自己如果是個大家閨秀或者小家碧玉大概就沒有這些麻煩了;如果是個貨真價實的妓女也沒必要解釋了;問題是她什麼都不是!
按照允禮現在神經兮兮的樣子,最怕他覺得自己對雍正舊情未斷。雖然他不會說什麼,也不會休掉自己,但是蓉蓉無奈的看著臉色漲的通紅的允禮,她真的不想這樣“委屈”他!
當初允禩的事情,允禮雖然不說不問,蓉蓉卻很清楚允禮心裏想的什麼。在他的眼裏,自己多少還有些“舊情未了”吧?
現在又多了個孩子的事情,該怎麼解釋呢?
允禮的臉色清楚的表明他心裏想的,也許這一次他的顧慮更深。畢竟那個人還活著,高高在上的活著,蓉蓉究竟怎麼想的,會不會……允禮固執的看著蓉蓉,等著她的答複。蓉蓉有些不知所措,兩人便這般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
好熱,真的很熱!蓉蓉偏開臉,為什麼看著允禮的眼睛自己會覺得很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難為情”?
允禮看著蓉蓉臉色越來越紅,心裏越來越沉:皇上的舉動竟然會讓蓉蓉臉紅?是不是意味著什麼?
地麵落了一地的黃花,晚春了,紅消綠濃,多了幾分清爽。
蓉蓉思量片刻覺得還是要實話實說:“你……你還記得我和你講過,那天四哥曾經把我叫去……”
允禮一副強自鎮定的模樣,嘴唇卻有些發抖。
蓉蓉道:“他一向不把我當人看。那天他以為我吃裏扒外,大為惱火。我……我不喜歡他,就……就用了媚魂術。趁他睡覺做夢的時候跑了。所以,他一直以為孩子是他的。後來我也不敢再說了。”
允禮找到自己的聲音,顫抖著說:“你……你是說,你不喜歡四哥?”也不待回答,自己就咧嘴笑了。傻嗬嗬的立在陽光下,看著蓉蓉,傻傻的笑了。
蓉蓉無奈的看著他,小心翼翼的觀察。允禮傻笑了一會兒,臉色似乎又在變化!心立刻提到嗓子眼兒,蓉蓉稍稍向後錯了錯。允禮嚅囁著問道:“那……那你喜歡誰呢?”問完了仿佛嚇著似的,低頭不敢再看,抓著自己身上的白玉同心環把玩兒。
蓉蓉突然想起他扮大嬸的模樣了。若是換成小丫頭,憑他眉清目秀的皮相和現在這般“害羞”的樣子,肯定不會有人懷疑。
允禮等了一會兒,也不見蓉蓉說話,心裏更加緊張,連忙說道:“嗯,我……我就是隨便問問,隨便問問。”
“傻瓜!”纖纖細指輕輕點在允禮的額角,蓉蓉半真半假的說道:“我喜歡他們做什麼!”
啊?允禮茫然的抬起頭,有些不太理解。
蓉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喜歡的是個傻子!”
傻子?允禮摸摸光光的額頭,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
蓉蓉打了一個“嗨”聲,探身在允禮臉上啵了一口,順勢雙臂圈住他的脖子,說道:“傻子,抱我回去!快曬死了!”
啊?哦!好!的c0
允禮下意識的抱起蓉蓉,就要向屋裏走。
嗯?允禮停住腳步,疑惑的問:“你……你叫我什麼?”
蓉蓉眼波流轉,說道:“傻子!”抿嘴一笑,看向一邊。
哈哈哈……
開心的笑聲在小院裏回旋,驚起樹上的雀鳥,成群的飛向藍色的天空。
“蓉蓉……我……”允禮有些語無倫次,“我……,嗯?蓉蓉……,蓉蓉!”
懷裏的人已經暈厥過去。
隻是轉了幾圈,怎麼會這樣?
看著床上臉色蒼白,眉頭緊蹙的人兒,允禮緊張的看著正在把脈的太醫。
陸太醫微微拈著胡須,灰白的眉毛稍尾處各有一根長長的白色長眉,彎彎的掛了下來。隻見那兩根白眉幾不可見的抖了一下,允禮錯前半步,彎下腰探詢的看著陸太醫。
陸太醫有些吃驚,連忙抖抖衣服,施禮道:“王爺,借一步說話。”
“哦!是,是,是!請,陸太醫,這邊請!”
來到前堂,門前翠柳早已脫去鵝黃,深淺不一的綠色從紫檀色的門框窗棱滲透進屋裏,混著陽光和微風,仿佛鋪了一地淺淺的碧水。
“王爺,請恕下官直言。”陸太醫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夫人……夫人有沒有……嗯……得罪什麼人?”
允禮比太醫個子高,原本有些弓腰,以便聽得仔細些。此時聽太醫如此說,慢慢站直了,神色陰晴不定,仿佛在拿捏著什麼。良久才說:“原是誤食了一些不幹淨的東西,不過已經解了。太醫何處此言?”
陸太醫搖搖頭:“王爺此言差矣!夫人體內不隻一種毒物。其中確有相衝相和的脈象,但是,另有一種陰毒之藥卻無製衡之力。所以……”
允禮接口道:“太醫是說有一種藥未解?”
太醫搖搖頭:“不是未解,而是無解。此藥原本受另一種毒藥的壓製,但是那藥現已被衝和,毒藥借著衝解的力量早已行走十二經脈,從心入肺,迷惑神智。”
“迷惑神智?”
“是,迷惑神智。夫人現在隻是昏迷,藥力加深後就會頭疼不止,而且發作不分晝夜。王爺……王爺要有準備啊!”
“會……會有多疼?”
太醫為難的看看允禮,道:“下官曾見有人不堪忍受其痛,在不發作的時候投繯自盡。而且……”
允禮急道:“而且什麼?”
太醫道:“最後會連王爺都不認得,完全……完全……”瘋了!
允禮搖搖晃晃的退了兩步,原以為素素已經為蓉蓉解毒,沒想到——
皇上!你也太欺人太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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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量多寫一些,20日更新完畢。
To:懶水。不好意思哈,俺悄悄的在追《連城惑》哩。比起自己寫,俺更想知道你往下會怎樣想!
第53章又幾重
“你覺得皇上是不是太欺負咱們了?”醒來第一句話,蓉蓉便這樣問允禮。
允禮一愣,扭頭看向一邊。
一隻柔夷覆上允禮的手背,蓉蓉的掌心依然燙的嚇人,手指卻冰涼的似在千年寒潭中浸著。
允禮默默的按摩著蓉蓉的掌心,一點點的捏著每一根如蔥細指。那樣的鮮活,靈巧,美麗……
蓉蓉歎了口氣,細細說道:“以前我不和你講,是覺得沒必要,後來則是想著若能一起走了,這些事情就沒有人問,也無所謂解釋了。現在看來,應該告訴你。”
允禮看看她,蓉蓉隻是聽了聽外麵的動靜,悄無聲息。
從一開始的相逢慢慢講起,有些允禮知道,有些蓉蓉說過,有些卻是聞所未聞。等到最驚心動魄的奪宮那一節,允禮已經吃驚的張大了嘴。原來素素一直在宮裏出入,監視著皇阿瑪的病情,難怪四哥可以先發製人,難怪那段時間宮裏總是鬧鬼……許多奇怪的事情聯係在一起,允禮已經明白蓉蓉和四哥究竟有多深的瓜葛。
那個人最是講究尊卑上下禮教明堂,從一開始的“受禮”到後來的“誘惑”,再到最後的“奪宮”,一樁樁一件件,樣樣都是他想掩蓋的秘密!
別人見到的是佛爺、是菩薩,蓉蓉見到的卻是魔是鬼!允禮聽著聽著,漸漸有種奇怪的感覺,蓉蓉好像一個小妖,在黑暗的魔頭世界裏穿行。不斷的在各個魔頭間穿針引線,從他們廝殺的縫隙中逃脫。她似乎太小了,小的像是象群中的老鼠;她又是如此的可恨,以致於每一頭大象都不能放過她。允禮不知道,蓉蓉這樣的逃跑,究竟是逃出生天,還是墜入更深的地獄!但是對於蓉蓉而言,未來遠不如現下活著那麼重要……
中掙紮的蛾子,“他想吃我,卻怕我手裏的刀子傷了他;我想離開,卻被粘住。在他眼裏,為了我這樣的一個小人物傷害自己太不值得了,與其如此,不如貓抓老鼠般的留著。”
一隻大象踩死一隻老鼠會驚動很多人,卻很有可能踩不住。但是,隻要不管它,老鼠是不會輕易離開位於象群中的鼠窩的。無論是皇宮,還是自己這裏,他終究困住了蓉蓉!
眼前人笑麵如花,為暫時的安寧慶幸著。允禮鼻子酸酸的,連忙低下頭。
蓉蓉道:“我也是才知道他還留了一手。記得師父說過,世上萬物相生相克,沒有解不了的毒。所以,你放心,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現在我唯一想的就是……”蓉蓉突然頓住。
允禮吃驚的看著她,見她滿麵羞紅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心中一動。這麼多年了,蓉蓉總是那麼精明……剽悍,即使嫵媚的時候也是咄咄逼人,不由人拒絕。現下,卻是這般嬌態,允禮覺得下腹有一股熱流突地衝了出來。蓉蓉說了什麼倒也沒在意。
蓉蓉低著頭吞吞吐吐的說出剩下的半句:“我……我是說,那個孩子,咱們的孩子。”
雖然有了妞妞,可是此時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咱們的孩子”,還是讓蓉蓉有些惶恐有些驚喜。有一種大劫過後的僥幸,有一種曆劫歸來的期盼。
悄悄抬頭看看允禮,允禮的眼睛閃著微微的笑意,嘴角彎彎的勾著。明明開心的很,偏把嘴兒抿的緊緊的。蓉蓉有種被耍弄的感覺,推搡了他一把,轉身要睡去。
允禮借勢握住粉拳,貼在心口,低低的說:“惱了?都老夫老妻了,有什麼害羞的!你安心養病,我已知道該如何應對皇上。放心,以後我不會再惹惱他了。孩子的事情急不得,我們且慢慢打聽。現在,一等一的急事,是你的病。我們什麼時候再要他十個八個才是正經!”
“吱——呀——”門被輕輕的推開,聲音雖然不大,卻驚破了屋裏的濃情蜜意。允禮從蓉蓉身上坐直起來,扭頭看去,門角處露出一顆圓圓的腦袋,撲棱出一根綁著紅繩的羊角辮。
“阿瑪!”看允禮笑眯眯的看著她,小丫頭大著膽子從門後鑽出來。利索的跑了過來,一頭撲進允禮懷抱,這才看著床上有些陌生的額娘,怯生生的喊了一句:“額娘。”
蓉蓉欣慰的看著孩子,自從入宮再到出宮養病,算來也小半年沒見了。妞妞長高了,也變漂亮了,伸手摸摸妞妞的小辮子,“妞妞乖,想不想額娘?”
“不想!”小孩子熟的很快,大聲的回答著。允禮和蓉蓉俱是一愣,隻聽小孩子又說道:“額娘出去給妞妞找好吃的,可是妞妞什麼都沒吃到!”
蓉蓉又氣又樂,無可奈何的看著允禮。想是自己剛離開的時候,允禮哄孩子時亂說的。允禮麵上熱熱的,左右看了看,突然抓起蓉蓉喝藥後吃的酸梅膏,用銀勺挖了一小塊,喂道妞妞嘴邊說:“額娘病了,妞妞晚點吃啊!來,嚐嚐!”
王府的小孩子什麼沒吃過!偏偏允禮拿的銀勺沾了一些苦藥,雖然不會傷身子,味道難免怪了些,有點像現在的大山楂丸,酸酸的,有點澀有點苦。
妞妞的小臉皺成一團,被那酸勁激的一哆嗦,不肯再吃第二口。允禮趁熱打鐵,把小祖宗送出去。以前為了讓蓉蓉靜養,不許妞妞進來。現在看這樣子,似乎也沒事了,看來可以讓妞妞常來玩玩。
蓉蓉笑道:“你怎麼這樣騙孩子!小心她反過味兒來跟你鬧!”
允禮拍拍腿上的衣襟,一副皮實的樣子:“不怕,小孩子不鬧才奇怪。”
“你呀,非把她寵壞不可!”
“不會的,妞妞聰明著呢。十三哥家裏的都被她弄服貼了。”
春日漸長,女兒的故事像條清澈的小溪,淙淙流過,蕩滌著父母的心。
若是不犯病,蓉蓉看起來和外人並無二致。
春意漸濃,蓉蓉忽然想念碧雲寺外的百畝桃花,便帶了妞妞一起在郊外玩耍了半日方才返城。
妞妞早就累的睡在車裏,蓉蓉囑咐嬤嬤和侍衛們看護好送回府裏,自己和允禮安步當車,難的浮生半日閑,瞧瞧這新朝京都的氣象。允禮稍稍有些不放心,拉著侍衛多囑咐了幾句,回頭見蓉蓉抿著嘴笑,自己也覺得多餘了。摸摸頭,攬住蓉蓉的腰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壓低了嗓子說道:“不許笑,再笑不給你買花了!”
蓉蓉笑的愈發開心,眼睛眯成了一道縫。允禮也覺得有趣,自己嗬嗬的笑了起來。
沿著啟德胡同漸漸繞到前門外大街,允禮看蓉蓉麵色有些潮紅,便擇了一家幹淨的茶樓。蓉蓉想要熱鬧些,兩人舍了樓上的雅間,坐在樓下的靠裏的位置,要了兩杯雨前龍井慢慢的啜飲著。
茶味有些澀,湯色略顯渾濁,好在兩人並不計較,隻是饒有興致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聽著小二起伏有致的吆喝聲,不時地相視一笑。
“喲,陳爺!今兒怎麼這麼有空,什麼香風把您吹到咱們這兒了?”
店裏略微有些波動,看來來人頗有些地位。允禮掃了一眼,不認識,這裏是外地來京人的聚集地,向來魚龍混雜。有些進京官員也喜歡在這裏湊湊打聽些城內的消息。
蓉蓉托著下顎,饒有興趣的打量那些人。見允禮不以為然的樣子,悄悄撇了撇嘴。桌下的手一緊,原來允禮已經看見。對上笑意濃濃的眼眸,蓉蓉不覺看癡了。把那些人拋到腦後。
“咳咳”允禮被盯的有些心猿意馬,清咳一聲,低頭喝茶,想著是不是馬上結賬。
那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仿佛一捧涼霧兜頭而下,“知道嗎,十四爺關在景山那叫一個慘。”
偷偷看了一眼蓉蓉,她也有些吃驚。議論聲肆無忌憚的鑽進耳朵裏,“關在一個木柵欄兒裏,誒就跟咱們那大柵欄似的。從一個小洞裏喂吃的,我聽護衛們說,十四爺頭發全白了!”
允禮雖知荒謬,卻也有些擔心。扭頭看蓉蓉露出熟悉的嘲笑表情,心裏才有些踏實。
那人壓低了聲音繼續說:“你們知道嘛!當初八爺九爺也是這樣給折騰死的!”
蓉蓉低頭喝茶,一個天津口音的人說道:“這我們都知道!是——”比劃了一個手勢,“成者王侯敗者賊嘛!”
那個人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神秘的說:“你們知道這些餿主意都是誰出的嗎?”
看眾人茫然的樣子,那人甚是滿足,灌了一口茶湯,才抹抹嘴說道:“是十七爺!”
接下來無非是取媚皇兄,不惜用其他兄弟的血染紅自己的頂子之類的。
允禮心中黯然,正要喝茶,忽聽喧雜中一聲清斥:“小二,結賬!”
人們都在聆聽這個重要的“內幕消息”,突然插進這麼一嗓子,小二哥有點反不過味兒來。
“啪”,允禮也被嚇了一跳,蓉蓉已經重重的拍在桌子上,“不要錢麼!”
“來勒您呐!”
蓉蓉挽著允禮的胳膊,秀目一掃,那幾人隻覺有股森森寒意遍布全身。蓉蓉也不多言,拉著允禮走了出去。身後嗡嗡聲複又響起,蓉蓉突然跑了起來,好像身後有什麼東西追著她。
幽靜的小巷深處,隱隱傳來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和一個男子的聲音:“蓉蓉,別哭了。說十三哥難聽的也有,這些算輕的。升鬥小民,何必與他們計較。”
“你……你全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都是空穴來風的事,過過眼兒就忘了。就算想和你講,也記不住啊!”
“唉,都是我自作聰明了!那個人如何容易被取信,必是要你做不一般的事出來,他才信的。……”頓了頓,蓉蓉才問,“除了八爺的案子,你還做什麼了?”
允禮沉默了片刻,用一種蓉蓉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說出四個字:“參了三哥。”
巷子裏半天沒有聲響,簡單的四個字仿佛一場突降的寒流,凍住了一切活物。
半響兒,蓉蓉的聲音才澀澀的響起來:“是我……拖累了你,掉進這是非中。”
如果可能,他的夢想大概就是提籠架鳥,曬曬太陽,聽聽戲,過著悠閑富貴的生活吧?
“怎麼會!”允禮的聲音恢複了些生氣,隻是多了些硬梆梆的東西,“這個節骨眼兒,就算沒有你,我也會這麼做的。要說注定,從皇阿瑪指婚那天起就注定我的今天,幸運的是我遇見了你,總算沒有白忙活!”
不再有人說話,隻有隱約的抽噎在巷子深處歎息。漸漸的,抽噎變成呻吟,細細的柔柔的,良久以一聲歎息結束。的14
允禮撫著蓉蓉的紅唇,緩緩的說:“說不介意都是騙人的,但是為了你,為了咱們家,這些都值了。蓉蓉,我不在乎天下人,隻有你和妞妞,才是我要保護的。我說過,我做的到!”
遠遠地傳來清脆的童謠,有些不清楚,“十三爺,為民忙;晝夜操勞累吐了血;修了大河又修路;……十七爺,最心黑;嚴刑拷打無生有;踩著兄弟往上爬;往上爬呀往上爬!”
時間很快進入炎熱的三伏。
蓉蓉的病情依然時斷時續的發作,好在每次都是暈厥,於她自己並不十分難受。
藥在體內,蓉蓉試圖從血相中看出什麼,亦告失敗。
非無解,實無從解。
“還有一個法子!”蓉蓉輕輕的對允禮說,“你一定要幫我。”
允禮對人體的穴位已經掌握的很熟練。每日為蓉蓉按摩,也算名師指點下的強化訓練。就算還是生手,對蓉蓉的身體卻是熟的不能再熟。什麼樣的力道什麼樣的反應,幾乎不用想。隻是蓉蓉讓他用銀針探穴試毒,卻是他從沒想過的。
“不是我為難你,你慢慢下針,深淺我告訴你。你修習心經多年,手比別人穩當很多。下針前默誦心經的靜字訣自然會心平氣和。”蓉蓉的話還在耳邊。允禮悄悄起身,外麵冰輪碧空,洗練澄淨。要等到秋至後的第一個十五隻有幾天的時間了。
蓉蓉靜靜的睡在身邊。允禮含笑看了看,心中無限滿足。輕輕下地,躡手躡腳的來到外間。
讓伺候的太監婢女退下,悄悄的撩起自己的衣袖。
手臂上和腿上點點青斑,已無處下針。索性脫了上衣,要在身上摸索練針。
“你若是再這樣,我就不治了。”蓉蓉明明睡著了,怎麼會突然出現?隔扇的簾幔撩開,蓉蓉略帶倦容慢慢走近。上午剛剛暈厥一次,明顯有些疲憊。
“唉,你不用這麼緊張的。若是沒把握,我也不會告訴你的。”力道拿捏的正好。蓉蓉為允禮有些腫脹的胳膊舒活血脈。
“可是……你看我自己這裏,這些青腫,分明是手笨嘛!”
“說你傻,你還真較真兒了。像你那樣不分時候,不分陰陽的亂紮,再靈巧的手也會弄出腫脹的。”腫脹的感覺稍稍有些減輕,蓉蓉已經出了一頭汗。
允禮要抽回自己的胳膊,被蓉蓉拉住:“別急!早點好了,能讓你的手更穩當,我還可以。”
“那我們回屋去,這裏風大。”
“知道風大你還天天來這兒!吹著你誰來照顧我!你想氣死我嗎?”低低的抱怨聲柔柔響起。
悶熱的夜裏,情意如風,沁人心脾。
“王爺,夫人!”一個有點陌生的侍衛走進花園,恭敬的打了千兒。
允禮從樹上把妞妞摘下來,交給一邊的嬤嬤。妞妞卻擰著勁兒的鑽進蓉蓉的懷裏,眼睛還向大樹瞟啊瞟。允禮無奈隻能半威脅的說道:“不許上樹了。額娘會嚇壞的!”
小丫頭鼻子一翹,迸出一個“哼”字。
蓉蓉看出他有事要辦,拍拍妞妞說道:“你去忙吧,這麼多人還看不住個丫頭?再說,這府裏樹上咬人的蟲子蜂兒什麼的,不都讓你這個阿瑪清理幹淨了嘛!”想起允禮發現妞妞能上樹那天,竟然緊張的勞師動眾最後親自上樹檢查的“盛況”,蓉蓉忍不住想笑。
允禮還是不放心,威脅性的看了兩眼丫頭,見丫頭不理自己,又說道:“我回來看你上樹,明天就不讓你去和弘皎玩兒!”
小丫頭倏的轉過頭來,頭上的小辮撲棱棱的晃了兩下,大聲說:“我才不稀罕上樹!”
允禮這才滿意的笑了,對蓉蓉說道:“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再不去她就該變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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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日更新完畢。今天更的少點,主要是有人要一個比較個性的自我介紹,不會呀不會!
我寫啊寫,我得兒意的寫,寫的我心笑哈哈!我得兒意的寫,我得兒意的寫,寫的我是樂逍遙~~~~哦耶!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鬥機!
妞妞應該是兩歲了吧?我有點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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