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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紅色的出租車,從機場高速路下來,轉了幾個彎,駛入海島市生活區的北部,在申美大廈門口停了下來。
    葉若非付過車錢後首先下了車,後座的男人也隨後下了車,一雙湛藍的眸子打量著眼前的大廈。
    “哪,這就是申美大廈,我幫你租的公寓就在17層A座。這裏是海島市的生活區,聖心醫院離這裏很近,你搭城市捷運半個小時就到了。”葉若非熱心地介紹道。
    不管男人有沒有回應,葉若非又繼續說道:“這裏的生活設施都很齊全,所以你可以即刻入住,沒有什幺不方便的。你剛到海島,先熟悉一下環境如何?這幾天我都比較空閑,就履行一下東道主的職責吧?”
    “你意下如何呢——希瑞?”葉若非說著就熱絡地要去摟男人的肩膀。
    那個黑發藍眼的男人——曲希瑞又是不著痕跡地閃開了葉若非熱情的雙臂,淡淡應道:“不必了。我答應你來海島不是來遊山玩水,而是來工作的——葉醫生,我再重申一遍,我並沒有允許你叫我的名字。”
    葉若非非常委屈地盯著他,不滿地叫道:“我說過很多次了,不要老是葉醫生葉醫生的叫,叫我若非就可以了啊,我也可以叫你希瑞嘛!老是葉醫生曲醫生的叫,太生分了!”
    “我也說過了,我和你也沒有親密到可以叫對方名字的程度,葉醫生。”
    “那誰可以叫你的名字?”葉若非不死心地追問。
    “這個沒有必要讓你知道。”雖然表麵上沒有變化,曲希瑞已經動怒了——這個葉醫生怎幺這幺羅嗦!他甚至開始後悔接受他的邀請來海島了。
    葉若非也不是傻瓜,善於察言觀色的他看得出來,曲希瑞的怒火正在上升之中,隻是沒有發作出來。如果把他氣跑了那可就一點也不好玩兒了!
    “OKOK!我不問了行不行?從瑞士飛到這裏,你一定很累了,我幫你把行李提上去好不好?不許拒絕!嗬嗬!公寓的鑰匙還在我這裏哦!”葉若非靈活地提起曲希瑞簡單的行李,回頭一笑,搶先一步跨進了電梯,隻留下曲希瑞一個人在原地發愣。
    那種感覺……
    為什幺……
    他們長得一點也不相象,無論身高、相貌、氣質、還是聲音……
    但他那個笑容,總會讓曲希瑞想起那個人,那個失蹤了十年,他連生死也不知道的人……
    為什幺……
    甩甩頭,甩掉這個莫名的問題,在熟悉的空虛感湧上來之前,曲希瑞快步走進了申美大廈。
    “怎幺樣?不錯吧!這可是我跑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的呢!你看這色調、這布局……”葉若非好象急於邀功似的,滔滔說個不停。
    曲希瑞緊皺眉頭,這個葉若非從他一進房間就沒歇過,拉著他走馬燈似的把整個公寓轉了個遍。即使自己明示暗示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葉若非卻死纏濫打,像個八爪魚緊黏著他。平常他藍眸一瞪,別人早就知趣地退避三舍,無奈對於這個葉若非卻一點作用也沒有。
    他真得很煩人……真得,很煩……可是曲希瑞卻隻是冷著一張臉,任由葉若非拖著他在房間裏轉來轉去,聽著他不斷自我陶醉欣賞,隻因為他給他的感覺有那幺一點點的熟悉及安心……
    那種感覺,有點像十餘年前,那個人還在的時候,同樣的羅嗦……
    心髒好象被人攥緊了……不能呼吸……
    停止!快停止!不能想起他!不能再想起他了!!曲希瑞猛地推開了葉若非。
    葉若非正在興致勃勃地說著家具的擺設,毫無防備的他突然被曲希瑞推開,差點摔倒,更讓他詫異的是,曲希瑞的臉色失去了往日的淡漠,一瞬間變得蒼白,大口喘著氣。
    “你怎幺了?”葉若非焦急地問道,“你的臉色好蒼白……”
    葉若非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曲希瑞閃電般推出了公寓,並且鎖上了門。
    “喂!你怎幺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葉若非在外麵拍著防盜門。從認識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曲希瑞這個模樣!難道是因為……那個原因?
    過了很久,裏麵才傳來曲希瑞異常虛弱的聲音。
    “葉醫生……麻煩你明天上午十點來接我去聖心醫院……就這樣……”
    “你還好吧?”葉若非還是擔心地不肯離開。
    “我沒事……隻是累了,想睡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來接你。”葉若非意外地沒有再追問下去,很快離開了。
    直到門外沒了動靜,曲希瑞才筋疲力盡地倒在沙發上,一時間,客廳裏就靜得隻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
    那種感覺,又漸漸湧了上來,攔也攔不住……淡淡的疲憊,卻不是身體疲累所致,而是從內心的最深處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混雜著若有若無的無奈,倦怠和落寞。
    隻有在想起他的時候才會這樣……不管是自己無意中憶起他,還是潛意識裏捕捉著那飛掠而過的模糊身影,亦或是午夜夢回時分莫名的心悸,甚至在大街上與某個和他有一點點相像的陌生人擦肩而過,都會讓他陷入疲憊的旋渦之中……
    “你這個**……究竟要躲到什幺時候……”
    雖是罵人的話語,卻心酸難抑,若隱若現的——是蘊涵其間的感情和呼喚。
    感情——是如此深刻鮮明,呼喚——是如此焦灼痛苦……
    ——我是曲希瑞,你呢?
    ——展令揚,叫我令揚吧!OK?希瑞。
    ——令揚是嗎?很好,我喜歡!
    令揚……我……真得好想你……
    沒有眼淚,曲希瑞靜靜地等待著這陣浪潮般的疲憊過去,他雖是全球炙手可熱的著名醫生,卻對自己的這個毛病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那不是生理上的原因。他的心上有一道傷痕——除非令揚出現,否則這道傷痕,是怎樣都不能愈合的。
    從電梯出來,葉若非佇立在申美大廈的門口,仰頭望著高處某一個地方,臉上的表情雖然平靜,內心卻驚濤駭浪,波濤洶湧了。
    沒有想到曲希瑞那幺敏感,連展初雲都沒有發覺到,他竟然感覺到了。令揚的存在,真得對他那幺重要嗎……
    從來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感情,那樣的深刻而陌生……衝擊著他,震撼著他,讓他頭暈目眩。這樣的感情——在更早一些,在閑雲山莊,在他救治龔季雲的時候就曾感同身受過——深絕至及,帶著祝福、期盼、懷念、悲傷、快樂、痛苦,還有若有若無的一絲絕望……不是愛情,不是親情,不是友情,卻比這三種感情更讓他印象深刻。
    於是忍不住,探詢了他的記憶,知曉了他所隱藏、他所埋葬的一切,以及那絲淡淡絕望的由來……
    於是忍不住,費盡千心萬苦,讓曲希瑞來到了海島——想要他們幸福一點,快樂一點。
    他的行動不再受大腦的支配,不再受理智的控製,隻是一個忍不住,就——
    也許二十七年前,在他遇見還是個孩子的龔季雲的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再像他了……
    是上天注定,還是……
    “為什幺想著他?為什幺這幺做?我欠他的,已經還清了啊……”葉若非無意識地喃喃自語。他注視著頭上方的這片天空,那幺清澈,那幺湛藍……
    葉若非隱隱感到——千百年來,那種波瀾不驚的日子,已經永遠回不來了……
    華燈初上,這是曲希瑞來到海島的第一個夜晚。
    客廳裏一片漆黑,曲希瑞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行李也沒有收拾,整間公寓安靜極了……
    這次——比想象中的還要持久,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還是沒有絲毫消失的跡象……
    曲希瑞動著嘴角,僵硬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暗自嘲諷著自己。
    如果能昏過去就好了,為什幺大腦還是清醒的?
    真希望這個時候……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會是誰?除了葉若非,沒有人知道他的住處啊?莫非——
    心髒劇烈鼓動著,催促著他爬起來去應門——不會錯的,肯定是——
    打開門的那一刹那,曲希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眨了又眨,還是不能確定。十萬分的驚喜瞬間充滿了他的胸膛!
    “怎幺?不歡迎我嗎?”
    門外的人帶著一抹溫柔的笑,靜靜凝視著曲希瑞。
    “烈!真得是你?我沒眼花吧?”曲希瑞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猶疑地問道。
    他才想著,南宮烈就奇跡般地出現在自己眼前,那幺不可思議!
    上帝,我不是在做夢吧?我一定在做夢……
    南宮烈微笑無語,拉起曲希瑞的手走了進去。
    待進了房間,關上了門,南宮烈褪去了平日的溫文儒雅,長臂一伸,就牢牢抱住了曲希瑞因為過分激動而軟倒的身子,擁著他坐到了沙發上。
    “沒有眼花,不是做夢。希瑞,我就在你眼前。”南宮烈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曲希瑞耳畔響起——低沉,讓人感到安心。
    “為什幺……”曲希瑞有好多個問題想問他,卻偏偏阻在喉嚨裏,激動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因為我的肚子餓了,因為我想吃你做的中國菜了,所以我來了。”南宮烈一本正經地說道,馬上又皺起了眉頭。“不過好象已經餓過頭了……”
    “呃?!”這是什幺怪理由?
    南宮烈放開曲希瑞,邊說邊按按自己的胃部,“一路上都哀嚎個不停,怎幺到了又不叫了,奇怪的家夥……”
    曲希瑞看著南宮烈又掀眉毛又歎氣又不滿又無奈的生動表情,隻覺得心裏熱烘烘的。
    “烈,謝謝你……”曲希瑞悠悠說道,如同耳語般,細不可聞——不管他為何來到這裏,不去問他怎會得知他的住處,重要的是他在這裏就好了……
    “謝什幺啊?”南宮烈偏偏聽了個一清二楚,卻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傻嗬嗬模樣。“哦——我知道了,你謝我品嚐你做的菜啊,這有什幺好謝的!希瑞,你的大腦不是有問題了吧?你可是聞名國際的天才腦外科權威醫師耶,怎幺連自己的腦子出毛病了都不知道?不會是發燒燒糊塗了吧?”南宮烈愈說愈認真,愈說愈緊張,好象真有那幺回事似的。
    曲希瑞聽得是啼笑皆非,南宮烈這一大通越扯越遠,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嘛!這下可好,感謝的話早不不知道溜到哪兒了,感動的氣氛也被衝跑了。
    ——就連剛才的那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憊感,也漸漸淡去……當烈站在自己麵前,緊緊擁抱住自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得救了……
    “烈……我看不是我腦袋有問題,是你的才對吧?要不然……就是我理解能力有誤,不然我怎幺覺得你的語言組織能力有點退化呢?”一旦放鬆,曲希瑞的嘴巴又開始損人不帶髒字的“偉大工程”了。
    “是哦!”南宮烈不但沒生氣,還笑嘻嘻地望著他,一張特製的撲克牌,已經悄無聲息地抵在了曲希瑞修長美好的脖頸上——幾乎就在同時,曲希瑞的手術刀也摸到了南宮烈的同樣位置。
    兩個人相互看著對方,突然都笑了出來,又不約而同地撤掉了各自的手術刀和特製撲克牌,讓彼此的呼吸輕鬆一些,暢快一些。
    笑聲過後,南宮烈摟住了曲希瑞的肩膀,把臉埋進了他的肩窩裏,而曲希瑞什幺也沒說,默默地,卻是溫柔地回抱住了南宮烈,靜靜享受著這份久違的溫暖——這是他的特權。
    客廳裏溫馨靜謐,包圍著他們的,是隻有東邦人才能懂得的默契和相信相依。
    “希瑞……真得很想你,還有其它的夥伴們……”
    不知過了多久,曲希瑞才聽見南宮烈的聲音……
    “我也一樣啊,烈……”
    眼酸酸澀澀的,卻已流不出淚,曲希瑞深深呼吸著,露出個滿足的笑容。
    除了擁有彼此的關心和愛護,他什幺也不要了——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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