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須卜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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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卜瓏玲(1)
五月的草原,才是真正的春天。綠茵茵的草地四處延展,從牧民的眼底一直延伸到天際的無窮處;各種嬌豔的鮮花吐芳綻顏,迎風搖曳,裝點著藍天白雲、綠草碧水。
在萬物活躍的春天裏,牲口開始發情、繁衍、長膘;牧民們忙著將大批畜群從避寒的冬季營地向夏牧場轉移。人們脫下了厚重的皮袍裘氅,送走了漫長的嚴冬,迎來了充滿希望的春天,開始了一年的忙碌與收獲。
以往每年,攣鞮氏部落引領的部落聯盟都會在五月舉行草原盛會。今年的盛會甚為特殊,要完成一個重要的任務——立脫單於回歸天上,聯盟必須推選出新單於,而各部落首領早已蠢蠢欲動,都想當選新單於,特別是丘林基泰和須卜也剛。其實,對於禺疆毫無芥蒂地放他們回去,他們相當不解:他怎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他們呢?難道他就不怕他們聯合起來對付他嗎?不怕推選單於之時阻撓他嗎?他們死了,他不就可以輕易地當選單於?
當時,禺疆放他們回去的時候,他高傲地說,五月份要推選新單於,你們兩個不會不來吧!如果不來呢,麻煩通知我一聲,我會把你們當作是怕了我、不敢來!
他們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忐忑不安地再次來到攣鞮氏部落,竟是有點心驚膽戰。
須卜也剛率領的千人隊伍、於盛會的前一天上午到達,禺疆在方形廣場上隆重地迎接了他們,吩咐麥聖好好招待。須卜也剛此次前來,帶來了兒子須卜隆奇和女兒須卜瓏玲,特別向酋長鄭重地介紹了須卜氏部落最美麗的居次。
禺疆無意地掃了一眼身穿粉白綢裙的素潔女子,眼底的意味清淡無虞,淡的好似隻是一縷清風,從她尖尖的下巴一掃而過。須卜也剛讓人馬下去休息,自己卻顧不得旅途勞累,隻身進帳和酋長商談事情。禺疆心中有點怪異,卻隻是笑笑,使眼色讓倫格爾、無敏和塞南一起進帳。
須卜瓏玲目送阿爸走向議事大帳,站立在百花嬌豔的春色中,盈盈孤立的身姿高而潔淨,冷靜的目光定格於那一抹穩健的背影上,空白的眼底慢慢的深、濃……
『妹妹,十八年來,你從來沒這麼看過一個男子,除了我!』須卜隆奇饒有意味地盯著妹妹,感慨道,『禺疆酋長,確實是一個讓人敬佩的英雄!』
須卜瓏玲睨了哥哥一眼,冷淡地轉身離去……
須卜也剛眼見眾人坐下,站起身,右手抱肩,鞠了一躬,畢恭畢敬道,『尊敬的酋長,多天前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酋長的胸懷就像天空那麼寬廣,請原諒我一時的過錯。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願意把我最心愛的女兒嫁給我最尊貴的酋長!』
在場的三個人均是一愣,完全沒想到須卜也剛會提出如此出乎意料的請求;他們心中非常清楚,酋長對閼氏的深情,不可探測,再娶閼氏,恐怕……很難。無敏竊笑著看著臭小子,根本不用思考、他就可以斷定,臭小子決定不會改變已經決定的想法。
須卜也剛直直地看著一言不發的禺疆,粗眉高聳,臉上的表情無限誠懇,『酋長一定覺得奇怪,我為什麼要把最心愛的女兒嫁給酋長呢?我和呼衍揭兒兩次合謀,結果都是大敗而回,而酋長胸懷廣大,並沒有斬殺我。酋長神勇,英明威武,是天神的兒子,是我們匈奴草原在真正的雄鷹,如果酋長看得上我的女兒,就讓她服侍酋長吧!』
說完,他深深地鞠下胸背。
禺疆黝黑的臉孔冷得不能再冷,唇邊似乎蘊藏著一溜清涼的笑意,『也剛酋長,你的誠意,我心領了!我已經娶了閼氏,你是知道的。須卜氏部落最美麗的居次,應該嫁給一個真正的英雄,一個喜歡她、愛護她的草原男兒,大家說,是不是?』
『禺疆酋長,您對深雪閼氏的深厚情誼讓人感動,草原上的每個牧民都在流傳著深雪閼氏的美麗與善良,每一個海子都為你們而流淚。就讓我的女兒用她的一生來服侍酋長和閼氏吧,請酋長接納她,如果酋長登上單於大位,那也是她的榮耀,更是我的榮耀。』須卜也剛沉穩地頌揚道,誇張的語言從他的嘴巴中宣揚出來,顯得無比懇切,不容褻瀆似的。
帳中一片靜默。無敏和塞南完全可以感受到酋長心中隱忍的怒氣、漸漸地飄散於冷凝的空氣中。倫格爾一直觀察著須卜也剛,思量著他的用意與用心,可是,竟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2007/7/714:00
須卜瓏玲(2)
從他的言談舉止中,禺疆看不出須卜也剛的虛偽、狡詐或者陰謀,又不能毫無顧忌地當場拒絕,隻好按下,『也剛酋長,我一定慎重考慮,這樣吧,這個事也急不得,我們再慢慢商討,你先到帳休息吧!』
須卜也剛也知道禺疆和在場的幾個人、一下子無法接受,也就不作多言,如果硬是勸說下去,反而惹惱禺疆,那樣,就更加糟糕了。於是退出議事大帳。
無敏直視禺疆,胡子一甩一甩的,不怕死地調侃道,『看來,他一定要把女兒送給你,我說呢,就收下吧,那娃兒長得幹幹淨淨的,雖比不上我的雪兒,可看起來,也是冷淡、高傲的!』
禺疆嫌惡地瞪著無敏,『無敏大叔,約拿大概已經回到寒漠部落了,我看,你明天是不是也應該上路了?』
無敏但笑不語。倫格爾好笑地搖搖頭,這一老一少的互相調侃,他可領教多次,無敏大叔心懷朗闊,好開玩笑,就像一個老小孩,時常猛戳酋長的痛處;酋長亦是針鋒相對,卻非常敬重他,甚為看重他的意見。
倫格爾眼見禺疆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知道再不能不說話了,雖然他實在不想插手,『以我多年來的了解,須卜也剛是光明磊落的硬漢子,不會犧牲女兒的終身幸福、以此獲得部落的利益,而且,就他剛才所表現出來的誠懇,我看不出他在這件事上有什麼陰謀。』
禺疆點點頭,起身走下來,堅決道,『即使他沒有什麼陰謀,我也不會娶他的女兒!』
塞南低頭沉思了好長一會兒,臉色凝重,緩緩說道,『酋長,這樣……是不是不利於單於的獲選?如果能獲得須卜氏部落的支持……』
禺疆昂身而立,暗湧的眸光直射前方,直要刺破大帳的簾子,『如果當選單於,就要犧牲我和閼氏的感情,我辦不到!』
倫格爾亦是了解酋長的脾性,微微一笑,勸說道,『也不算犧牲……隻是多娶一位閼氏,況且,我們匈奴的男兒向來都是擁有多個女子的。隻要酋長征得閼氏的同意,這件事就可以很好的解決!』
禺疆心中一抖,下垂的指尖隱隱發顫,臉色卻是靜默的——是呀,該如何跟她說呢?她會同意嗎?雖然她沒有說過他不能娶別的女子的類似的話,然而,她的想法一直是與眾不同的,而且每個女子都很在意這種事情的吧……即使她同意了,自己願意嗎?不,不願意,他不想兩人之間插進來一個他根本就不喜歡的女子,可是,有別的解決方法嗎?
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來,一雙火辣的黑眸中、透射出冷澈的芒色,定定地道,『你們不要告訴閼氏,我自己跟她說!』
說完,他徑直出帳。後背的三個人,無奈地對望,有理解,有欽佩,也有感慨。
禺疆快步走回寢帳,卻找不到心中惦記的那個女子,兩個孩子的寢帳,也沒有,問了真兒,真兒也不知道。於是,他一邊逗著孩子玩,一邊思索著如何跟她開口、提出這件事。
凝視著瞳瞳懵懂的無邪與可愛,他想起了烏絲說過的話,意思很明顯,烏絲要他放了呼衍揭兒,而不管呼衍揭兒到底是不是瞳瞳的什麼守護神,烏絲會這麼說,顯然是他心愛的女子的主意。到底,她仍是不要他死,無論她出於什麼原因和目的,他最愛的女子幫著另一個男子……他的心中,酸潮滾湧,酸得他禁受不住。
他沒想到,他是如此在乎她的心意和想法。
而楊娃娃和須卜瓏玲一起馳馬來到月亮湖。她正好走到須卜氏部落休息的營帳附近,碰到了須卜瓏玲。須卜瓏玲說想跟她談談,她爽快地答應了。
月亮湖,因形似於銀鉤狀的月亮而得名,彎彎的弧度流暢婉約,宛若一個儀態萬千的柔婉女子;明淨的湖水,波瀾清淺,金色的陽光流瀉於湖麵,鎦金的波光,晃人的眼;湖岸邊上是密匝匝柔嫩的蘆葦叢,倒映在波光碎影裏,雙雙的人影一般親密;連接著蘆葦叢的是散發著清香的草灘,野花搖曳,色彩斑斕,春色無邊;遠處是一片稀疏的樺樹林,幽密而曠達。
好一處寧靜、夢幻般的世界。兩匹純白的駿馬低著頭,咀嚼著嫩草。
須卜瓏玲麵向月亮湖站著,水中楚楚的影子不時地搖曳著、晃蕩著,漾開一種虛幻的感覺;她的嗓音是輕柔的,『閼氏和禺疆酋長的故事已經傳遍了草原,瓏玲很感動,也很羨慕。』
是的,不隻是感動和羨慕,還有驚訝。當她看到閼氏的那一刹那,她的心,無奈而無力地墮入黑夜的沙漠狼群之中,鮮無生還的機會——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因為,閼氏的容貌,走遍草原,也找不到第二個。她向來自傲的信心,瞬間墜落。
『謝謝!』楊娃娃客氣地回答。她不知道須卜瓏玲邀她來此的用意,卻敏感地感覺到審視的意味和一種若有若無的敵意。
須卜瓏玲驚訝於她的冷靜,悅耳的聲音中有些澀然,『閼氏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2007/7/820:00
須卜瓏玲(3)
楊娃娃欣賞著湖麵的金彩輝煌,『我不問,你不就自動問我了嗎?』眉梢處凝落出清澈的笑意,和婉道,『居次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你知道阿爸為什麼要帶我來嗎?』須卜瓏玲秀睫微眨,卷翹、濃密的細睫仿佛鳥兒的翅膀,撲棱出凝重的暗殤,幽幽地說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阿爸要把我嫁給酋長,現在已經向禺疆酋長提出了吧。』
『哦?』楊娃娃清淡地應了一聲,腦中一轟,一石激起千層浪,心中頓時翻江倒海。須卜也剛要把女兒嫁給禺疆?意欲何為?難道他已經醒悟到自己拚不過禺疆、須卜氏部落隻能屈服於攣鞮氏部落的統領?或者別有目的?那麼,禺疆會怎麼做呢?娶,還是不娶?即使他說過:
在我心裏,你是我的第一個女人,也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女人。
這個“唯一”,指的是不會再娶別人,還是擁有眾多女子、卻隻愛她?
此時此刻,她是多麼地想要立刻知道他是如何處理這件事情,想要知道他對她的情意。即使,她早就知道,草原上漂亮的女子,他都可以擁有,而且隨著部落、聯盟的壯大,他可以擁有、將會越來越多。
而須卜瓏玲,為什麼要告訴自己呢?是否願意嫁給禺疆?是來示威、挑戰,還是……『你自己怎麼想?』
怎麼想?須卜瓏玲非常清楚,旁邊的女子雖是平靜的沉思、淡淡的語言,心中定是百轉千繞的。說真的,她很羨慕酋長和閼氏深入骨髓的愛情,讓自己插足他們的兩人世界,她不願意,也心高氣傲地想著:自己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深深愛著自己的男子。隻是,今天早上第一次見到禺疆酋長的時候,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的身影,她的心,就克製不住地沉淪了。
她夢中心心念念的那種男子,就是禺疆酋長這種類型的,剛毅的臉孔,高威的身板,神勇的氣概,軒昂的氣度……她唯有感歎上天的作弄,『如果我能自己作主,我就不會來了!閼氏,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請你坦白地回答我,好嗎?』見閼氏微笑著點頭,她問道,『你願意和別的女子分享禺疆酋長嗎?』
『不願意!』楊娃娃脫口而出。
須卜瓏玲心頭一怔,不防她會如此直接地回答,『閼氏很坦誠,謝謝!』
楊娃娃望著她,誠懇道,『每個女子麵對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自私的,我也不例外!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我很希望有一個很好的男子愛你,而你也會愛他。兩個相愛的人,很難容得下第三個人!』
須卜瓏玲是一個素潔、雅致的女子,大而靈動的杏眼,一汪深潭似的冉冉流動,尖細的瓜子臉膚如玉致,柔柔的性子、卻讓人感受到堅強的氣息。楊娃娃看得出來,她甚為明白事理,心中定然有所追求。
『謝謝閼氏!瓏玲能不能找到陪伴一生的人,無法預知,』須卜瓏玲清冷的眼風劃過楊娃娃的臉龐,一抹極淡極淡的傷懷,從杏眼的末梢悄悄墜落,飄蕩在璀璨的陽光中,慢慢地溶化,『不過,瓏玲保證,一定不會打擾閼氏和酋長。』
剛剛心動的那一刻,就必須禁止情意的滋長,怎能不傷懷呢?然而,她是知道的,自己的心動隻會讓自己陷入更加痛苦的深淵,那不如在心動之初,連根拔起。
如此清雅女子,當真讓人心疼!楊娃娃想著,如果自己是男子,也會喜歡這樣的女子的吧!『你讓我非常敬佩!可是,部落之間的事情,有時候並不是我們女子能說的算!你阿爸那邊,你怎麼說呢?』
『閼氏放心,我自有辦法。』須卜瓏玲不著意地保證道。
突然,不遠處傳來馬蹄的得得聲,漸至接近,也傳來清脆、歡快的女子聲音,『哥,你說,那月亮湖真有那麼美麗嗎?』
兩人轉身、看見一男一女朝這邊疾馳而來,轉眼之間,他們已經奔至跟前,下馬走過來。身姿嬌小的女子一身淡色黃綠的裙裝,嬌俏的臉上綻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笑彎了眉睫,『兩位姐姐好,我叫呼衍玫兒,這是我哥哥呼衍揭兒。我哥說月亮湖很美麗,就像夢中一樣,所以我來看看啦。你們也是來看月亮湖的嗎?』
須卜瓏玲被她開心的嬌憨神態所感染,微笑著點點頭。轉眼看見楊娃娃的臉上怔怔的,凝起眼睛看向前麵站著的年輕男子,而年輕男子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平靜的表情,大有深意的目光,蘊含了驚喜、憂傷、無助……
這個麵目清朗、神態俊灑的高徹男子,就是呼衍氏部落的酋長呼衍揭兒?原來,他也是這般年輕、這般——深情款款……
2007/7/914:30
須卜瓏玲(4)
他為什麼如此深情地看著禺疆酋長的閼氏?那樣的眼神,波瀾不興卻又激流滾滾,竭力壓抑卻又情意潸潸,望著的人兒,分明就是他心中藏匿的女子。
須卜瓏玲盯凝著默默相望的兩人,雖是有些不可思議,卻也是有所了然。閼氏與禺疆酋長深情相愛,而呼衍揭兒,恐怕是有所愛、有所恨、有所痛的吧!他會怎麼樣呢?放手、離開,還是糾纏、迷亂?
須卜瓏玲第一次發現,原來,如此深情地望著心愛的女子的男子,會讓自己的心更加迅速地淪陷,如果說對禺疆的心動是每個女子都會有的青澀情懷,那麼,動容於呼衍揭兒如海般的情意,就是她的宿命與劫難。和呼衍揭兒的第一次相遇,她並不知道,在她以後的十年中,將會孜孜以求地盼望著呼衍揭兒深情的目光,最終,仍然無法盼到。最後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他所有的溫柔,隻是一個男子的歉疚,隻是一個男人愛情的影子,並不是刻骨的愛。
『哥,你怎麼傻了?』呼衍玫兒狐疑地嚷著,這個女子,不會就是哥哥喜歡的深雪閼氏吧,嗯,還真是漂亮,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難怪哥哥這麼喜歡。不過,還有旁邊的漂亮姐姐在呢,多不好呀,『哥,你不是帶我來玩的嗎?』
相望良久的兩人俱是一愣,回過神來。楊娃娃瑩白的臉上倏的飛掠起一抹紅雲,尷尬地看了看旁邊的兩個女子,輕輕笑著。呼衍揭兒也覺得失態了,幹咳了兩聲,『玫兒,你跟這位姐姐玩一會兒,我和閼氏……到那邊談一些重要的事情,待會兒就來找你們!』
說完,也不理會三人驚訝的目光,徑直朝著樺樹林走去。楊娃娃歉意地幹笑著,都不知道怎麼擺放臉上的笑容了,隻好硬撐著、跟上漸行漸遠的清奇身影。
須卜瓏玲目送他們走向樺樹林,心中暗想,也許他是要跟她了斷……
『姐姐,你叫什麼名字?我們一起玩吧!』呼衍玫兒並不擔心哥哥,仍是一派天真、快樂的神情,親切地拉著她的胳膊。
『我叫須卜瓏玲。』她心不在焉地說著,眼睛的餘光時不時地瞟向那片樺樹林,完全沒有發現旁邊的小姑娘賊賊的竊笑。
呼衍揭兒在樺樹林的前麵停下來,猛地轉過身,定然地看著她。她低著頭,心事重重地移動著腳步,思量著他要說些什麼,不防他突然停下來,驚了一下,怯怯地抬眸看向他。她覺得有點好笑,從來,她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這會兒竟然怕了呢?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楊娃娃在他開口之前,搶先開了口,最好呢,能主導這次談話,『你的傷……都好了嗎?』
『差不多都好了,你還會關心我嗎?』呼衍揭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她再也不會和他說話,更加不會關心他,隻會恨他;因為,她和禺疆差點就因為他而死,無論如何,他都不要她死的呀!『可是,心中的傷,這輩子是好不了了!』
『請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話!聽了這樣的話,我很難過,甚至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很壞很壞的女人,傷害了那麼多的人,夏心,夜天明,林詠,霓可,還有,愛寧兒,丘林野……更重要的,傷害了你。一個又一個,都因為我而改變了他們原來的樣子,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她的表情是多麼自責,眼神是多麼悲傷呀!呼衍揭兒心疼極了,不由得目光如水,『這不是你的責任,你不要想太多。』想到她因為自己的逼迫,而不得不自殺,以後,他都不會了,不會了……他隻要她好好地活著,即使永遠也得不到她;永遠再也見不到她的心痛,比起得不到她的心痛,要更為沉重得多。
『明天就開始草原盛會了,我是帶著玫兒來玩玩的,也順便……你們的聯盟重新推選單於,如果須卜氏和丘林氏再搞出什麼陰謀,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聽聞他突兀而起的狠戾的話,楊娃娃心中一驚,望向他冷肅的臉龐,『為什麼……要幫我們?』
雖然,她明白他的意圖:他不讓她有事,卻沒有想到,他會轉變那麼快……是的,隻不過幾天的時間,他的臉容更加沉諳,他的眸色溫和不少,卻像是曆盡滄桑,看破了情關,收斂了情意……這樣的轉變,不正是她所期望的嗎?她胸腔裏懸得高高的心,總算稍稍放下。
他轉過臉,看向月亮湖,遙遙的目光,清澈而深沉,『隻是……不想你再受到傷害……』他轉回目光,『謝謝你,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禺疆一定不會放過我!』
楊娃娃想起烏絲說的話,瞳瞳的守護神,是呼衍揭兒嗎?一生的守護神,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守護瞳瞳一生?瞳瞳和他,會發生某種關係?『這個……其實不是我救了你,應該說,是瞳瞳和烏絲。』
『瞳瞳?瞳瞳怎麼救我的?』呼衍揭兒驚奇道。
她略略停頓,想了想,還是咽下脫口而出的話,『瞳瞳生病了,女巫烏絲說瞳瞳是惡鬼纏身,禺疆相信了,就放了你。』
他捕捉到她眼中快速浮現、卻又迅速沉淪的光環,清楚地明了她的善意謊言與用心良苦,明白她是不想讓自己有所誤會,『好,我明白你的意思。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是以前的呼衍揭兒!』他艱難地、一字一句地問道,『深雪……請你……我能不能最後一次……抱你?』
『就一次,好嗎?』
楊娃娃的心跳,漏掉了三拍,頓住了呼吸。或許,最後一次,是訣別,是了斷,是他人生的另一個開始。那麼,好吧!她的唇角漫浮起柔軟的笑紋,悠嫻地走向呼衍揭兒,摟住他的腰部,靠在他的右肩上……他驚喜、激動地摟住她的身子,慢慢地加大力度,好像要融為一體,好像再也不放開!
他忘情地享受著這溫馨、寧靜、得來不易的一刻,腦中充塞著身軀相擁的那種微妙的動情感覺,好想好想,就此不要放開;然而,他隻能戀戀不舍地看著心愛的女子抽身離去。當她從夢幻一般的月亮湖抽身離去,這個春天,就此變得荒涼,他的一生,就此變得空曠。
這個擁抱的過程,大概持續了三分鍾。她邊走邊想。
感冒了,好痛苦的說,向大家告假兩天,好好休息下,13日更新,不見不散,謝謝!
2007/7/101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