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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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蒂(1)
馬鞭抽打在皮肉上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清脆,尖銳,皮開肉綻的聲音,響在耳畔,仿佛抽打在自己的身上,聞者,莫不感同身受。倫格爾站在帳口邊上,凝視著低著頭默默承受著抽打的呼衍揭兒,隨著一下又一下的鞭抽,他的身子亦不由自主地頓著,這種感覺,就是心驚肉跳吧!
呼衍揭兒衣服襤褸,撕裂的地方,就是一道道的鞭痕,血跡斑斑,紅紅的長長的傷痕,嵌刻在身上,橫七豎八的就像縱橫的溝壑,森然怵目。他耷拉著腦袋,一鞭下來,他的腦袋就晃蕩一下,顯然的,他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
倫格爾瞥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禺疆,他肅冷的臉孔、抽得很緊,漠然地看著這一切。自從他醒來,每天都會來到這裏、親自督促手下、狠狠地折磨呼衍揭兒,他不是要呼衍揭兒死,是要發泄心中的怒氣與怨恨:差一點點,他就死在呼衍揭兒的陰謀之下,閼氏被奪走;而如今,他為勝者,怎能不加倍償還?
抽打的人停下來,轉過身,恭敬道,『酋長,他已經昏過去了!』
禺疆森冷地扯起臉皮,頓一頓,方道,『今天就到這裏吧!』
話畢,他掉頭走出營帳,身軀僵硬。倫格爾跟在他後麵走出來,看見他的背影在日光的影子裏,顯得陰嗖嗖的可怖,脊背上隱約有毛躁的熱氣與不安。春天來了,卻是一閃即過的,這片草原最熱的季節即將來臨。
倫格爾快步走上前,與他並肩,開口道,『今天是第五天了,閼氏還沒醒過來嗎?』
禺疆邁動的腳步輕輕一頓,細微得仿佛根本就沒有停頓,而隻是他自己的腦中臆想。
倫格爾卻看出來了,三天來,酋長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前等著閼氏的醒來,心力交瘁,除了折磨呼衍揭兒發泄悶氣之外,一刻也不離開,臉色又臭又硬,好像每個人都欠他一條命似的……倫格爾小心翼翼地說,『酋長不必擔心,閼氏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倒是擔心……』
『你擔心什麼?』禺疆不耐煩道,低啞的嗓音輕慢地擴散出嗆人的薄冷。
『我擔心……酋長想要怎麼處理呼衍揭兒,閼氏醒來後,我想……會問到這件事情的!』倫格爾艱澀地說道,怕一個不小心、說得不好,引起他的猜忌或者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那就白費功夫了!而且,這畢竟是他的家事,外人也不好說得太明白。
禺疆轉頭看了他一眼,眉宇一挑,輕慢的眼色,看不出任何情緒,『說下去!』
『你是最了解閼氏的,她可以舍命救你,說明酋長是她心中所愛之人,』倫格爾觀察著他的神色,『閼氏胸懷寬廣,應該不願意看到你和呼衍揭兒為了她再起爭執,如果她醒來後看到呼衍揭兒的情形,估計……會很痛苦。』
倫格爾見他聽下去了,心中一喜,流暢地說下去,『她不想呼衍揭兒死,應該是顧忌呼衍氏部落的實力,她一定在想,如果能吸收呼衍部加入聯盟,或者獲得呼衍部的支持,酋長登上單於大位,將會容易得多。』
其實,倫格爾並不知道閼氏是不是這麼想的,不過,如果把話題引到閼氏上麵,酋長一定會多加考慮的,因為,閼氏就是酋長的軟肋,一旦涉及到閼氏,他就不得不重視她的想法。
『你怎麼知道閼氏是這麼想的?』禺疆玩味地盯著他,『有什麼話,一起說了吧!』
倫格爾冷汗直下,這個酋長的心思不在自己之下,幸好當初沒有與他對抗到底,即使奪得酋長之位,也指不定能坐多長時間呢!『須卜也剛和丘林基泰……總是這麼扣押著,也不是辦法。過幾天就要重新選舉聯盟單於,酋長有什麼打算?』
『明天就放了他們!我會親自放了他們!』禺疆眉心一蕩,麵色稍稍緩和,隨即突然的大大咧開唇角兩邊的肌肉,扯開一記神秘的笑容,然後扭頭而去,留下倫格爾站在原地,愣愣的一頭霧水!
禺疆回到寢帳,直奔內裏的氈床,邊走邊說,『還沒醒嗎?』
真兒頷首答道,『還沒有!』
他揮手讓真兒和婢女們退下,坐在床沿,心疼地盯望著兀自安寧沉睡的女子。毫無血色的秀臉上冰雪覆蓋,蒼茫、荒涼,安靜得讓人淒痛,既而無措,安靜得完全沒有呼吸……還有一縷飄飄幽幽的氣息、流蕩於鼻間,可也是那般的柔弱、縹緲。如果不是巫醫反複強調她還有呼吸、還沒有死,他一定會抓狂。
巫醫還說,她處於昏迷之中,可能過幾天就醒過來,可能……半年、一年、甚至幾年的時間……他亦是無可奈何,隻能靜悄悄地等待,等待她的清醒。而三天來,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冷,即使是他緊緊地抱她在懷中,她仍然那麼冷,那麼冰涼。
芥蒂(2)
『雪,我該怎麼辦呢?我要怎麼做,你才會醒過來呢?你告訴我,好不好?』
禺疆握住她的右手,寒沁的冷意漫襲而來,嚇得他從腳心開始顫抖起來。糟糕,比較之前更加冰冷了,怎麼辦,怎麼辦?
他顫抖著身子,脫下皮靴子,扶起她的上身,自己也坐到床上,讓她坐在自己的懷中,急切而緊迫地抱緊她,揉搓著她的身子,希望她能產生肢體的感覺。他的臉頰,摩挲著她柔軟的發絲,從嘶啞的嗓子裏擠出幽魅的低語……
『雪,醒來好不好,不要折磨我了!隻要你醒來,什麼都好,你不要他死,我就不殺他;你想要怎樣,我都聽你的,都聽你的……』
『你的臉,那麼冰冷,身子也是那麼冷……雪,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回答我,回答我……』
『為什麼還不醒來呢?是不是流血太多了?我可以給你,是不是喘不過氣?我也可以給你,隻要你快點醒來,好不好……』
他稍稍側過她的身子,抬起她愈加尖細的下巴,盯凝著她緊閉的眼睛、雪白的雙唇,曾經,這雙眼睛是多麼的靈動如珠,這兩片唇瓣是多麼的厲害、從不認輸,也是多麼恬美……他微勾唇角,浮現出淺薄的笑意,無可奈何地想著:小東西,睡著了也這麼不老實,盡會勾引我……
他緩緩地俯下,輕輕地啄吻著她的眼睫,吻著她涼而冰人的唇瓣,溫熱的舌尖細細地勾勒著她的唇型,婉轉地舔開她輕合著的雙唇……她不為所動,而他情致漸深,更加用心地舔吻著她,溫柔而繾綣,激越而深情。
當火熱遭遇冰冷,他的脊背猛然地竄起陣陣的寒意,既而彙聚成一股寒流,流竄於他的意識當中,他堅定地想著:不能放棄,一定要把她吻到回溫,直到她醒來,絕不能放棄……
驀然的,他僵住了所有的動作,因為,他感覺到,她一動不動的兩片唇瓣,好像動了,而且在回應自己,就像她在動情的時候自然而然的親熱一樣;緊接著,他又感覺到,甜美的雙唇開始反攻,攻城略地,所向披靡,柔軟,靈巧,迫切地等待回應……此時此刻,他完全懵住了,這是真的嗎?
他稍稍地撤離,凝望著她,非常仔細地研究著,她仍然緊閉雙眼,臉頰上卻暈染開色澤妍麗的桃紅,微微張著的唇瓣,宛若桃花花瓣,粉嫩、嬌脆、紅潤,不再是懨懨的虛白。
他聽見桃花花瓣吐出輕柔的話語,『嗯……怎麼停了呢……我還想要……』
『雪……』禺疆激動地驚呼出聲,狂喜的心情一飛衝天,衝上雲端,興奮道,『你醒了嗎?睜開眼睛,讓我看看,好不好?』
然而,她又恢複了平靜,一動不動,仿佛毫無知覺。
他輕搖著她的身子,一聲又一聲地叫喚著她的名字,嗓音顫抖得厲害,激狂而害怕。下一秒,他看到,她的舌頭伸出來,描摹著唇型,向左轉了一圈,又向右轉了一圈,巴咂巴咂兩下,閉上嘴巴,又是一動不動。
他非常的匪夷所思,怎麼也鬧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到底醒了沒有?難道她在昏迷的時候也可以回應他的吻?說出來,誰相信?那麼,隻有一個可能,她已經醒了!
他神采奕奕地看著她,愉悅的黑眸中露出一種危險的鋒芒,遽然的,他用力地攫住了她俏皮的雙唇,激蕩地絞纏,狷介,猖狂,為的就是,逼她睜開眼睛。
起初,她還是回應的,熱情的,隨著熱吻的加深,她受不了了,因無法呼吸新鮮的空氣而憋悶,於是拚命地搖頭,拚命地閃躲……他嘿嘿一笑,放棄了折磨她的企圖,轉戰別處,畢竟她剛剛醒來,身體虛弱。
『還不睜開眼睛嗎?』他的熱氣噴在她的腮邊,低喃道。
楊娃娃抬高他的下巴,柔柔地流轉著眸光,故作無辜道,『我隻是想讓你盡興嘛!』
其實,她是不好意思睜開眼睛,因為,她是被他吻醒的,而這個事實,說不定會變成他取笑她的“武器”之一。為了以後不被他取笑,她就打算製造出一個假象:她是在昏迷之中回應的,自己並沒有那個意識。沒想到,居然讓他看出來了,早知道就不說話了,唉,還是她自己按耐不住。
禺疆摟緊了她,失而複得的心情充滿了珍惜與感動,眼眸中泛動著圈圈的漣漪,折射出迷醉的風情,『是呀,我還沒盡興呢,怎麼辦呢?』
『那……我再裝昏迷好了!』她乖巧地笑說,小手輕撫他憔悴的臉龐,心痛不已。
他的臉色蒼黃蒼黃的,一看就知道睡不好、吃不好;平滑的額頭上突然冒出淺淺的幾道皺紋,灼亮的眼眸不再清亮,蒙上一層惴惴不安的混濁;喜悅的神色之中,依然看得出來,在此之前,他經受著怎樣的身心交戰……她哽咽著道,『對不起……我昏迷的這幾天,讓你擔心了!』
2007/7/416:00
芥蒂(3)
『不,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禺疆斂緊悅然的眉宇,聚攏起濃濃的自責與淒痛,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驀然收緊雙臂,緊張道,『不許再傷害自己!不許有下一次!你知不知道,你流那麼血,會死的!』
楊娃娃知道他是害怕,害怕自己離開他,更害怕永遠地離開他,於是輕輕點頭,算是答應了!當時,她也是很無奈的,不這麼做的話,他一定會死的,第三次了,他第三次因為她而死,那麼,他就會元神俱滅,她絕對不允許第三次的發生。
她驚愕地意識到,她已經完全擁有了女媧的記憶,很長很多的滿滿的記憶,第一次、她在草原上看到奄奄一息的驚恐的他,她走遍千山萬水、鍥而不舍地尋找他,她在北海的海岸邂逅海神禺疆,她衝動地殺了那條黑龍……或甜蜜或悲傷的記憶,充塞於她的腦子裏,心,也開始變得沉重……
禺疆奇怪地看著她,怎麼一下子就不說話了呢?她的腦子裏一定又轉動著奇特的心思,一定是在想——呼衍揭兒,她總是為他考慮……他的喉間,湧起一股酸意,臉上卻了無痕跡,輕道,『怎麼了?在想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他何嚐不知道,殺了呼衍揭兒,會破壞她對自己的感情,更是對部落的發展沒有任何好處;況且,須卜氏和丘林氏虎視眈眈,萬一他們聯合起來、鼓動其他部落,對抗自己,局勢更加不妙。倫格爾說得對,一定要非常慎重。
楊娃娃輕舒眉眼,笑道,『沒什麼,對了,後來,是怎麼一回事?我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
果然,她問起了!他平靜道,『約拿和無敏大叔在路上耽擱了,沒能及時趕到、參加我們的大禮,接近我們部落的時候,他們發現一些怪異的情況,看見一些騎士走來走去,好像是在巡視,又好像不是,接著在他們尚未發現之前就製服了他們,趕到酒宴的時候,正好你昏迷了。』
『原來是約拿和無敏大叔救了我們,趕得真巧哦!』她的清眸中一汪活水漾動,開心道,『好久沒見無敏大叔了,他還好吧!』
禺疆全部的心思都纏繞在情敵上麵,心不在焉地說,『好,還能拉開硬弓,當然好得很!』終於忍不住了,收斂了眉色,暗藏機鋒,疑問道,『你不想知道,呼衍揭兒怎麼樣了嗎?』
楊娃娃心中一頓,他還是在乎的,男人往往最在乎的是:自己的愛人如何對待自己的情敵。他亦無法免俗,更何況他鬱結著那麼沉重的心結。如此想著,她的臉上不再雲遮霧罩,朗朗笑開,『當然想知道,等著你問我呢!』
或許,直接了當的承認,總比閃躲、隱諱,更讓他釋懷吧!而想要救下呼衍揭兒,必須以退為進,置之死地而後生。
『什麼?等著我問你?』他一愣,毫不防備地、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坦白、幹脆,他想盡各種答案,就是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尷尬道,『如果我要殺他,你一定會阻止,是嗎?』
她端端然地極力正色,不假思索地說,『如果你是擔心呼衍氏部落會成為你統一草原的阻礙,而殺他,我會阻止你;如果你是因為我而殺他,我不會阻止!』
她感覺到,環在她身上的胳膊,輕微地一抖,輕得不易發覺。
他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並不是維護他,她隻考慮部落的利益。他腦中激蕩,深深地凝望著她,探進她的眼眸深處,嗓音透出絲絲的淩厲,『真的這麼想嗎?為什麼?』
『發生了這麼多事情,丘林氏和須卜氏一定會聯合起來對付我們,其他小部落也會跟他們一起對抗我們,你想,你如何坐上單於大位?』楊娃娃略一沉思,凝了眉、含著一股憂色道,『呼衍揭兒因為我自殺的緣故,應該不會再為難我,也不會再與他們合謀,所以,我們要盡量爭取呼衍部的支持,至少,與呼衍揭兒成為朋友……你覺得可以嗎?』
禺疆的心頭猛然揪緊,『你相信呼衍揭兒不會再糾纏你了嗎?你肯定他會成為我們的朋友嗎?』
楊娃娃溫婉地看著他,無比堅決道,『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而是必須,不然,我們將處於孤立的境地!』
聞言,他的黑眸微微一顫,淡而亮的光華急速閃過,瞬間轉換成溫和的眼色,『照你這麼說,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她明白,他是有所顧忌,有所擔憂,說到底,他不放心她。那麼好吧,就給他一顆定心丸吧,『你沒有選擇的餘地,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這輩子,我總是不能逃離你的身邊,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即使我離開了你,那也是暫時的,我會等著你,等你接我回家!』
『你要記得接我回家哦!』她眨著水汪汪的眼睛,俏皮地看著他。
他的眸中泛起如潮的感動,臉上亦是泛濫的斑斕情切;他擁緊了她,在頸間,在懷中。如此淺白的話語,不正是她的殷殷情意嗎?如此讓人心疼的女子,他怎能不竭盡永生永世來守候?
2007/7/514:30
芥蒂(4)
楊娃娃知道禺疆聽進去了,不會殺呼衍揭兒。第二天,他親自放了丘林基泰和須卜也剛,卻仍然關押著呼衍揭兒,直到第三天仍然沒有動靜。她打聽過,昏迷的這幾天,呼衍揭兒已經被折磨得隻剩半條命了,如果不好好休養,恐怕……
一想到夜天明和林詠就是這樣被折磨而死的,她的心頭抽得生疼,越想越著急,不知道禺疆到底意欲何為;越著急越心慌意亂,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在帳中踱過來踱過去,都快中午了,可怎麼是好呢?
『閼氏,不好了!』真兒急衝衝地闖進來,上氣不接下氣,慌張地說,『閼氏,居次……居次……』
一股不祥之感湧上腦門,楊娃娃急道,『瞳瞳怎麼了?』
真兒略略定神,白嫩的臉色因為緊張與著急、而漲得潮紅,『居次大哭不止,怎麼哄都哄不好,而且,身子很燙……』
『身子很燙?多長時間了?』她心中發顫,那不是發燒了嗎?萬一處理不好,轉成肺炎,那就糟糕了!
『早上開始就有點溫熱,接著越來越熱,居次熱得難受,一直在哭呢!』
楊娃娃心神一動,一個大膽的念頭蹦出來,把自己也嚇了一大跳……但是,隻能賭一賭了,她也一定會保證瞳瞳的安全。她吩咐真兒道,『你立刻讓人去通知酋長,讓他趕過來!我去找一個人,馬上就過去!快去吧!』
真兒拚命地點點頭,轉身跑了。她也緊跟其後,快步出帳找尋一個人,烏絲。剛走不遠,就看見烏絲正朝這邊悠閑地走過來,身上仍是裹著素白的長衣,嚴嚴實實的密不透風,臉麵上永遠隻有一種表情:麵無表情。
待烏絲走近,楊娃娃心急道,『我正要找你!』
烏絲慢悠悠地說,『我知道神女要找我!』
『你救了我和禺疆,是嗎?』她揚起右手,看看手腕上的骷髏鏈子;她記得大禮那天放在禺疆的衣服裏的,怎麼又回到自己的手腕上了呢?更加奇怪的是,醒來後她發現左肋下麵的傷口已經愈合了,真真不可思議,而這一切,隻有一種解釋,那就是烏絲。
『我告訴過神女,這竄骷髏鏈子是你的護身神器。』烏絲冰冷的眼風從楊娃娃的臉上、暖暖地一掃而過,『神女還是趕去看看小居次吧!』她看到楊娃娃欲言又止的猶豫神情,心中了然,沉穩道,『我知道神女想要救某個人,神女放心,我一定會讓酋長立刻放了他!』
楊娃娃看著烏絲睨了自己一眼,越過自己、飄然地走了,冰冷而又熱情,很有個性的冰火交融,不由得愣了一小會兒,眨眨眼睛,才快步跟上去。
走進寢帳,迎麵撲來的是瞳瞳嬌脆的啼哭聲,一下子撕裂了她的冷靜。她衝到床前,著急道,『大家不要站在這裏,都散開!』
禺疆坐在床沿,瞳瞳的每一聲哭叫,刺痛地碾過他的心尖;他的額頭上沁滿了豆大的汗珠,眼底是濃濃的焦慮,無助地看著她,『瞳瞳一直哭,身上很燙,怎麼辦?』
楊娃娃坐下來觀察著哭鬧不止的瞳瞳,脆弱的臉上已經燒得火紅;她摸摸瞳瞳的臉部、額頭、身體,懸得高高的一顆心,總算稍稍放心,『還好,燒得不是太熱。真兒,吩咐下去,把簾子打開,保持通風;準備溫水和一塊柔軟的布,馬上去,要快!』
真兒應聲去準備,幾個婢女也跟著去了!
他的臉上惶然而又急切,哆嗦著嗓音,『我應該做些什麼?』
她解開瞳瞳身上過多的衣服,不客氣地說道,『現在沒你事兒,你不要坐在這邊,這樣會阻礙空氣流通的!』
烏絲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別人的心亂如麻,都是別人的,跟自己毫無關係,『酋長可否聽我一些話?』
『烏絲?你怎麼會在這裏?』禺疆驚訝道,麵色尷尬地站起身,退離幾步,突然想起幾天前就是烏絲救了自己和深雪的,急亂的心情頓時亮堂不少,仿佛黑暗的夜色中燃起一簇火把,『瞳瞳肯定會沒事的,是吧!你一定有辦法的!』
烏絲看著酋長,驚奇於此刻的酋長根本不像酋長,隻是一個關心孩子的父親,隨而揚展開眉心的笑意,『尊敬的酋長,天瞳居次是天神的女兒,是寬廣的天空深邃的眼睛,閃耀在我們匈奴璀璨的星空。她是我們匈奴這片遼闊的草原最美麗的守護神,她將促使我們匈奴走向強大、統一。』
『真的嗎?』禺疆激動地問道。他的女兒,將會見證他統一草原,是嗎?
『然而,天瞳居次一生的守護神,現在掙紮在生死邊緣。如果她的守護神從這片草原上消失,天瞳居次也就沒有再留在這片草原的理由!』
禺疆尖峭的眼風淡淡地掃過楊娃娃的臉,猶疑地問道,『那……瞳瞳的守護神,是誰?』
楊娃娃知道烏絲會幫自己,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寓意深刻的話,什麼意思呢?瞳瞳將會在匈奴統一的曆史進程中起到很大的作用?瞳瞳的守護神是誰?和守護神什麼關係?『守護神?守護神是什麼意思?』
『烏絲隻能說這麼多,酋長和閼氏慢慢體會,自會明白上天的安排。』話畢,烏絲旁若無人地轉身離開,蕭瑟的背影決絕得發冷、神秘,好似她晦澀話語中蘊藏著的神秘感。
禺疆定然地望著楊娃娃,突然想到,烏絲是和她一起進來的,而烏絲是專門來跟自己說這些話的嗎?守護神,所指的就是——掙紮在生死邊緣的呼衍揭兒?是為了瞳瞳,還是別有目的?是烏絲自己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
2007/7/61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