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揚日記（七）  
那個“展令揚”回頭朝著忍一笑，又在電腦上忙碌起來。  
“幹什麼呢？”忍走過來瞧了瞧，臉上露出愕然的神色。  
“展令揚”依舊保持著一O一號笑臉：“你沒看到嗎？我在搜集‘藍影’的罪證啊！”  
忍注視著他，臉上盡是迷惘不解的神色，嘴張了又張，卻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怎麼，這令你很吃驚嗎？‘藍影’的老大不該這麼沒用啊！”  
“令揚，你……你……你是生氣今天我沒讓你同我一起去嗎？……”忍吃吃地開口，樣子看起來傻傻的。  
“賓果！我的話沒有說清楚嗎？當初接近你就是為了這個啦！不然，你真自戀到以為我很喜歡你嗎？”“展令揚”的笑容看起來十足像魔鬼。  
“令揚……你……你又是在逗我的……是不是？”忍驀地抓住“展令揚”的肩頭，帶著最後一絲希望詢問著。  
靈巧地甩開忍的手，“展令揚”笑得更加燦爛：“你一向這麼逃避現實嗎？還是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好吧，既然你遲鈍到這個地步，我就當是做件好事，解釋的再詳細一些吧！  
“從哪裏開始呢？……簡而言之，是有受害人托我對付‘藍影’，所以我接近你，進行實地考察，嘖嘖，這才發現你的豐功偉績真是不少，那些人說的一點也沒有錯呢……OK！完成了！”搖晃著手中的材料，“隻要把這個交給警方，然後我再配合出擊，滅掉‘藍影’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吧？至於作為罪魁禍首的你，我倒是還沒想好怎樣處置才合適呢……”  
忍隻是呆呆地聽著，默默地看著他。  
“怎麼，作出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展令揚”的話語中流露出無比的快意，“難道以為我真的會和你這種無惡不作的黑幫老大一起廝混嗎？小忍忍，你好有自信啊！”  
忍的臉陡然脹紅，緊咬住唇，掙紮了許久，最後艱難無比地開口：“令揚，我……會改的，……可不可以……原諒我？……”似乎從未說過這般軟弱的話，忍的表情是那樣的痛苦和羞慚。  
“展令揚”輕拍他的肩頭，笑嘻嘻地：“哦，是嗎？”抬起手來，一點寒芒再那上麵閃過。  
忍的神色開始變得恍惚，身體搖晃了一會兒，倒下了。  
……  
光蝶的內容到此為止。  
“感覺怎麼樣？”莫尼爾不知何時冒了出來。  
小舅舅盯著他：“為什麼要牽扯到令揚？！”  
莫尼爾那得意的神情不由滯了一下，不自然地避開小舅舅有點灼人的目光：“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以給伊藤忍最大的打擊，讓他覺得比死更痛苦！”  
“哦，是嗎？”小舅舅學著他的語氣，頗有些嘲弄。  
“你不要這樣，初雲！”莫尼爾忽然抓住小舅舅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為什麼不替我想一想？我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遭遇那樣的不幸？妮婭……妮婭她真的死得很慘，我常夢到他，夢到她那麼驚恐地在鐵籠裏掙紮……我……我受不了的……我受不了的……你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我再也受不了的……”聲音越來越低沉，莫尼爾的頭垂下來，身體不住地顫動。小舅舅的怒色漸漸退去，有一些動容，也有一些無奈……  
“哎呀呀，你們視我若空氣呀？”我打斷了這出頗具煽情效力的傷感戲碼，“莫老兄，我有幾個問題耶！”  
莫尼爾愕然向我望去，我也不理他一副“看到怪物”的神情，一勁兒地以“好奇寶寶”的樣子發問：“你的易容術是從哪兒學來的，扮得好像呀！還有，你學我的聲音也學得好像呀！教教我吧——不要拒絕，人家真的很想學哦！對了，你是不是在醫藥方麵也很精通呢？以後人家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小病病就找你好了，一定不要收診費哦！……哇！你看上去並不是很老的，卻懂這麼多——不，不，在電腦方麵我是不會輸你的，找一天比一比，OK？小舅舅做裁判好了！……”  
“我……你……”不怪他，任誰遇到這樣的場麵都會張口結舌的。  
“哇，不會吧！真的舍不得不收診費？好吧，算我個四五折？五六折？七折敲定，不能付再多了！我在上學，也沒多少錢的……你簡直可以排到第五，前四個是潑留什麼、葛朗什麼、阿巴什麼、夏洛什麼……”我一副“你真小氣”的表情。  
“好了！”小舅舅出來解圍，直入主題地問莫尼爾，“伊藤忍在哪裏？”  
“外麵的車子裏。”答得很是爽快。  
“這件事，先讓令揚去處理，好嗎？”  
“嗯？”  
小舅舅輕歎一聲，認真地注視著他：“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交給令揚比較好……就算看在我的份上，好嗎？”  
“初雲！”  
“可以嗎？”  
“……好吧！”莫尼爾還緊緊地握著小舅舅的手，目光一直在他的臉上徘徊，神色很是複雜，也不知是悲是喜。  
“交談愉快？是你們走呢還是我離開？”我一副“這裏很擠”的神情。  
“莫尼爾，我們出去吧……去我那裏坐坐。”  
“好……好的。”莫尼爾有些驚喜，忙不迭的讚同。  
小舅舅朝我看去，我微笑著衝他們擺擺手，目送他們出去，步行離開。我環顧莫尼爾這座小屋，壞壞地一笑……  
開著莫尼爾的車，頂著天空冒出來的小星星，回到了我們的小窩——搞什麼嘛！原來隻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一邊把還在昏睡著的忍扶進屋裏、放在床上，一邊在心裏想著莫尼爾這個人：小舅舅說的沒錯，他對自己的感情相當坦白——也許因為是西方人的關係吧？而且很神經質的，情感起伏相當大，第一次見麵時的“冰山男”形象早被他自己毀的蕩然無存。……小舅舅該怎樣妥當處理呢？竟然可以為了小舅舅妥協一切、包括那樣強烈的仇恨，這樣的情感真有些可怕……說起來，莫尼爾的遭遇自然是悲慘了，可是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那情節未免誇張了一點點耶！什麼把少女與惡狼關入同一個鐵籠，簡直是三流作家編出來的傳奇小說，或者是古羅馬奴隸主的作為。如果和忍聯係到一起，真的讓我非常難以置信……這個人絕對需要好好調查一下！  
我坐下來，看著床上的忍，不知是不是錯覺，雖然他還處於昏睡狀態，可總是感到從他的麵容上看到了那麼多無可言喻的痛苦。  
想著剛剛所看到的，我微笑了：忍，那個不是我啊！你還真笨，就沒有一點懷疑嗎？令揚是非常喜歡逗弄小忍忍，可是怎可能會對忍這樣說呢？——難道你對我還不是完全信任嗎？……  
啊，不……對不起，我又這樣子了……頭不禁深埋入床墊中，隻怕不能完全信任的那個人是我啊！總是懷疑你、試探你……該請求原諒的是我啊！……對不起！……我從來沒有朋友的，也以為自己不會有朋友的，所以……不知道怎樣做才是正確的，隻能借一O一號的笑臉來掩飾自己的無知……對不起！  
取來浸過涼水的毛巾，我細細地輕擦著他的臉，低低地呼喚著：“忍！”  
他微震了一下，嘴無力地張了張。  
體會過那種初醒的幹渴，我早早就準備了一杯清水，這時也依樣畫葫蘆，扶起他靠到我身上，把水喂進去。  
他清醒過來，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我時，神誌終於完全恢複：“你……”  
我大方地贈給他一記甜笑。  
他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我，神情越來越冷峻，渾身散發著令人難以靠近的冷氣，就仿佛那時和我對決前的樣子。  
我伸出手來在他的眼前來回晃著：“怎麼啦？我是臉上長花了，還是頭上出角了？哎呀，就算你很崇拜我，也不要表現的這麼露骨嘛！知不知道美在含蓄耶！”  
忍看著我，有片刻的失神，但馬上恢複成冰山臉，掙紮著要離我遠一些，可是藥力還未完全消除，身子弗動便摔倒在床上。  
我黏了過去，他又往旁邊躲，我索性做一條“展令揚水蛭”，牢牢地吸附在他的身上。  
“你？！”忍的眼中滿是倔強，“放開我！”  
“不嘛，這樣很舒服！”我更加用力地死纏住他，我們兩個的鼻尖相距不超過三厘米，呼出的氣息彼此都能感覺到。  
忍又掙了一下——當然是無用功啦！冷冷道：“你用不著再耍我，想怎樣就動手吧！”  
“真的？”我一臉詭笑。  
“哼！”他用力把頭偏過去，來個眼不見為淨。  
“既然你同意，那我想做的第一件事是——”我轉身拿過一杯鮮奶，舉到他眼前，“喝杯奶吧！”  
他氣呼呼地閉上眼，不理我。  
“咦？難不成要我喂你？OK！好人做到底吧！”我找來一根麥管，吸上來一管奶，然後含住，把另一端送到忍的口中，一鬆勁兒，鮮奶就流進了他的嘴裏——忍陡然張開眼，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我又贈了他一大把微笑。  
  接下來——  
忍的眼睛瞪的又圓又大，看著我強迫中獎似的一管又一管地喂他，倒也沒有反抗，默默地都喝了下去。  
麻醉劑的藥力差不多都該消失了，忍卻依然沒有什麼動作，隻是躺在那裏，靜靜地注視著我，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瞧你這意思，今天晚上的飯隻好我張羅了。嗬嗬，幸虧本大人有先見之明，今早采購了一大批熟食，去熱熱吧！”我顯出“你真是懶蟲”的神色，走向廚房。  
擺弄微波爐的功夫，忍也走了進來，靠在門上，仍是沉默地望著我。  
吃飯的時候，他還是那樣，整個就餐時間隻聽到我在聒噪。  
很晚的晚飯結束後，已經接近半夜了，我舒舒服服地躺倒在今早新買來的大床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啊，總算躺下了，睡嘍！”  
忍在內側躺下，故意還是蹭著牆邊，背對著我，我們兩個之間空出的距離足可以再睡一個大大的胖子。  
我也不理會，又打了一個嗬欠，抬手關了燈，房內頓時一片漆黑。……  
都半夜了，我已經很困了——才怪！這一天裏足有半天是睡著的耶！忍也不安穩，總是翻來覆去的，好半天才靜下來。  
我在黑暗中偷笑著：今兒個小忍忍可被一真一假兩個令揚逗得夠受，從醒來到剛才，隻怕一直想問個清楚吧？不過才被假令揚狠狠打擊了一下，短時間內大概是再放不下自尊了。  
記得有個作家說過：“對付生氣的人有個秘訣——你既然已經生氣了，就索性再氣氣你，看你究竟能氣成什麼樣子，看你究竟氣不氣得死。”我一向把這句話奉為玉旨綸音，現在正好用在忍身上。  
其實……大概在內心深處，也是有點生氣忍竟不懷疑那個“展令揚”是假冒的。哼，認不出真正的、可愛的、宇宙內獨一無二的令揚，應該罰一罰他！  
……  
                         X月X日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