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紆陟高岫 還驚九折魂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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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吧!”清涼的聲音緩緩說:“勞煩你從清淇趕來。不過……這位大哥看著麵生,不知隸屬於哪個將軍?”
“在下是羅副驃騎將軍的下屬。”跪著的那人又磕了個頭才站起來,低著頭侍立在一旁。
“原來是羅士信啊……”修長的手指纏著一條粉色的絲帶,下端係著一個拇指大小銀質骰子,泛著冷冷的光,“你自己隨意,我這裏沒那麼多規矩。”
那人朝左右看了看,滿屋子都是紅色:紅色的綢緞、紅色的細紗、紅色的長綾、紅色的錦緞……不大的帳篷裏麵,鋪天蓋地的都是紅色,他一個大老爺們站在這裏,倒顯得不倫不類。
“麻布質地太粗,換細一點的過來!”骰子輕輕巧巧的在凳子上敲了一下,斜斜搭在上麵的布匹被這力道敲得向後倒在地上,泛著光芒的水紅布料滑了下去,露出黑色的凳麵:“坐!”
有侍女上來把落在地上的布匹抱走,那人愣了一下才知道是吩咐自己,於是過去坐好。絲帶輕輕顫動骰子在空中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回到自己主人的手中:“主公可有吩咐?”
“是!”那人看了看周圍的人有點遲疑,見蕭曉雲沒有反應,隻好低聲回話:“主公聽說蕭姑娘要成親非常高興,特別賞了黃金百兩、白銀千兩、玉如意六支……”
“行了行了!”骰子被牽引著在空中上上下下的跳,絲帶另一端的人很不耐煩的打斷他:“這些嫁妝拿去給宇文承都看就好,我也懶得聽。”
有人在床上重重的咳嗽了幾聲,原本生氣的人收了不耐煩的樣子,側著身子俯下去柔聲說:“還疼麼?要不要喝點水?或者我再叫大夫來看看?”
“不礙事……”床上的人掙紮著爬了起來,竟然是個男人的聲音。地上的那人吃了驚的看蕭曉雲彎腰輕輕攙扶他:“動作慢點,大夫讓這兩天要多注意呢。”說著話吩咐旁邊人:“把溫著的那碗參湯端來。”
一陣布料的悉悉索索聲音之後,青色的紗帳裏露出半個人影,竟然是蕭曉雲的貼身侍衛齊武。那人越發的驚奇。有小丫環端了一個白瓷茶碗過來,蕭曉雲伸手接過去揭開蓋子吹了吹,遞到齊武手中:“還有些燙,慢慢喝。”等對方把茶碗接過去喝了一口,才扭頭重新看了看前來傳令的人:“主公應該還有其他吩咐吧。”
“是。”就算是主公,也得不到蕭曉雲這樣的關照,一個小小的侍衛怎麼能……他的驚訝在蕭曉雲淡定的目光中不自覺的收斂,心裏卻想不通其中的關節:“主公請蕭姑娘莫要忘了來前的約定。”
上位的人冷冷哼了一聲:“嫁妝都送來了,我馬上就變成宇文家的人了,還跟他有什麼約定可言?”袖子被人拽了拽,眼睛一瞥看到齊武擔心的臉色,蕭曉雲收住怒氣:“回去告訴主公,答應了的事我一刻都沒有忘。”
那人低聲答應了一聲,眼睛忍不住跟著她手裏的骰子轉動,這才發現其中一麵上麵鑲嵌了一顆紅豆,在閃亮色的白銀襯托下如鮮血般的紅。滿屋子的紅色,不知為什麼,就這一處最是紮眼。這麼一走神,就漏過了對方的問話。被叫了幾聲之後才明白過來:“哦,哦,還好。”
“還好?”蕭曉雲挑了挑眉毛:“中軍一切都好?”纏繞在指尖的絲帶一點一點的滑了下去:“羅士信沒有吩咐你麼?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我說假話!”
猶豫了一會,那人突然跪在地上磕頭:“我知道什麼都瞞不過您,可是這次事關重大,主公下了嚴令不許透露……”
“行了行了!”蕭曉雲打斷他的話:“我隻是要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至於是誰說的根本不重要。從進來起你就不斷的磕頭,真要讓我折壽麼?”
那人聽了這話一楞,抬眼看到蕭曉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眼睛裏全是了然。一咬牙輕聲說:“段誌亮已經因為頂撞主公下了天牢,王君廓和張青特因為擅自調動隊伍也被罷職。不僅如此,就連裴將軍也因為治下不嚴被剝奪了軍權,勒令閉門反省。中軍現在已經亂成一團,單將軍昨夜從洛州趕來,今天一早就去了中軍,我走的時候聽說營裏起了爭執,現在還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嗯”蕭曉雲點了點頭:“謝映登呢?也跟來了麼?”
“是。”
“那也不是什麼大事……”蕭曉雲沉吟了一下,“這裏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這婚不結不行,唯今之計,還是要把中軍的人心安定下來。”說到這裏,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應該寫一封親筆信讓你帶回去,可是……這裏脫臼了。”她苦笑了一下:“你就麻煩一下,傳個口信回去吧——我不在的時候,所有事情由謝映登負責,以這個扳指為信!”
那人抬頭一看,她的手裏托著一枚紫色的扳指,正是隨身攜帶用來勾弓弦的那個扳指。因為她對於這個扳指太重視,以至於瓦崗眾人都認為這就是讓她不斷取得勝利、帶來好運的神物。這麼貴重的物品……他遲疑了一下,蕭曉雲已經把扳指放到他手中:“中軍眾人都認識這個,讓謝映登拿了號令全軍。目前最重要的是穩定軍心,不要讓歹人有機可趁。”
這時有人掀帳簾進來:“挑的怎麼樣了?”
聲音異常洪亮,雖然是詢問,口氣卻是命令的。幾乎是在瞬間,站在他麵前的蕭曉雲原本平易近人的氣度消失的無影無蹤,整個人散發出濃烈的距離感,好像平地起了一陣風,將她刮上九天之上的高台。更讓他詫異的是這樣冰冷的一個人臉上居然透出甜膩的笑容:“今天過來的倒是早。”
“沒有什麼事。”那人無視帳篷裏跪了一地的人,幾步走到蕭曉雲麵前,胳膊一伸圈住她的腰帶到自己眼前:“今天瓦崗派人來了?”
“嗯,旁邊坐著呢!”蕭曉雲也不做掙紮,順著那個力道貼在他身上,微微摟住他的脖子,腦袋向旁邊的揚了揚:“主公送我的那些嫁妝你看到了?”
“沒仔細看……”宇文承都把坐著的那人打量了一下,皺起眉頭。眼睛盯在某個地方不再轉移,一手攬了蕭曉雲的腰一手就要去摸那人的臉,對方扭頭就要避開,卻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正著急的時候,斜刺裏伸出一隻修長的手將宇文承都的手打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麼?”蕭曉雲眉眼彎彎的對上宇文承都:“居然還有了龍陽之好?”
“胡說什麼!”宇文承都手上用力,滿意地看著懷裏的人哼了一聲,軟軟的趴在他胸前喘氣:“看著眼熟而已。”他又仔細看了看那個人,“易容了吧。”
蕭曉雲忍著腰痛從他胸前撐起身體:“偏偏就你聰明,非要點破這一層麼?”她也不回頭:“好了,羅士信。既然這裏的人都看出來了,就把你臉上那層皮擦了吧。誰給你畫的這麼沒水平:臉白的跟無常鬼一樣,有人長成這樣麼?”
被叫到名字的人嚇了一跳,訕訕的接過旁邊侍女遞來的毛巾,在臉上抹了一把又一把,露出一張英氣勃勃的麵孔,嘴裏卻委委屈屈的叫:“雲姐姐!”
宇文承都仔細看了看,問蕭曉雲:“是上次使紅纓槍的那個羅士信麼?武功倒是不錯。”他一下來了興趣:“不知道最近有沒有進步,要不再比劃一下?”
“不行!”蕭曉雲對著宇文承都笑了笑,“他要立刻趕回瓦崗,我吩咐了重要的事情讓他辦。你若想比試,下次再說。”藍色的眼睛裏還有不滿,她笑得越發甜美:“不是答應今天讓我騎你的賽龍五斑駒麼?我可不要被你的屬下看扁了,說我不配做這宇文夫人……唔……”
剩下的話霍然消失,宇文承都彎下腰堵住她的嘴,牙齒細細的啃噬著彎彎的嘴唇,羅士信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情景:粉紅色的紗衣覆蓋在冷硬的黃金甲胄上,高大英俊的男人一手摟著懷中人的腰,一手托著她的後腦,旁若無人的親吻;黑如墨光如絲柔如水的長發在他手裏壓的零亂的纏繞著,頭發的主人腰身後傾,仰起頭對那個深深的吻宛轉相就。兩人的鼻尖微微錯開又貼合,光線沿著交錯的脖頸鍍上眩目的金色,美麗而且優雅
這無邊的春色將羅士信震驚的無以複加,被齊武拖出帳篷時隻恍恍惚惚的聽到他的囑咐:“請羅將軍在童山作好接應的準備,我們隨時都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