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5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與此同時,鄞縣王宅。
夜,同樣的慘淡晦暗。
天色不早,剛剛哄吵著問父親現在何處,為何還不來探望她們的兒子睡下,王嫻一改剛才的眉眼含笑,蹙起眉頭神傷不已,文正,我們在這很好,惟願上天保佑你安康。
“篤篤。”門扉被人輕輕敲響。
這麽晚了誰會來敲一女子的門?王嫻疑惑,披上外套走過去,立於門前神色謹慎地問:“是誰?”
“梁夫人,是我。”門外有男人低聲回應。
王嫻一驚,這聲音好生熟悉,忙拉開門,見果然是程凱,急道:“怎麽是你?”立即將人扯進屋裏,關門上插梢。
程凱進屋倚著牆,捂著胸口輕咳兩聲道:“程凱深夜到訪,唐突夫人了。”
王嫻先吹熄了房內的蠟燭,又走至桌前倒了杯熱茶給麵色蒼白的程凱,輕聲問:“別說這些客套話了,你怎麽來了?臉色怎麽這麽差?文正呢?他可好?”
“謝夫人。”陳凱接過茶道謝。“我不礙事,隻是來時遇到點小麻煩。現奉大人之命前來調查動亂,也為送大人口信,大人他日夜憂心夫人和少爺,囑托我要是有機會,一定要親自探望,確定安好。現下大人在那邊坐鎮,請夫人放心,等此間事了就會和夫人團聚。”
聽得梁文正消息的王嫻舒了口氣,臉上的甜蜜笑意還未散卻,卻又被陳凱的後半句話凍結,不顧男女有別的禮節,拉著程凱的衣襟急促道:“別調查了!對不起,我知道這樣說很不顧是非曲直,可是,一切都遲了……告訴文正,走,快走!走的遠遠的!時值亂世,定能渾水摸魚,不然性命不保!”
程凱敏銳的嗅到婦人言辭中的一絲危機,“夫人何出此言?可否告知在下?”
王嫻反應過來自己竟拉著男人的衣襟,立刻鬆手,頹然道:“此事水很深,就我現在所了解,這是場有預謀的政變。”
程凱點頭:“這點我們也查到了。”
“不。”王嫻搖頭。“還有一些你們是怎麽也查不到的,若非我身在家中,怕也是蒙在鼓裏。這事的主謀,不是王昇!”
“什麽?!”
“那背後的人將王昇保薦給了陛下,不日就會降下聖旨正式走馬上任!他們防我的緊,我勢單力薄,也隻能知道這些。告訴文正,讓他放心,我好歹是王昇的姐姐,隻要我不輕舉妄動,他不會隨意就將我和泓兒怎樣的,再不濟還有父親。倒是你們,本就陰暗之事,必會進行大清洗。而文正烏紗不再,他們下手將更百無禁忌,連你一起,快逃吧!越遠越好!”
程凱震驚,額頭有汗滴落,事情超乎預料,怎麽會這樣?!不行,要趕快將消息送返!驟然起身,施完一禮疾步向門邊。
“夫人,在下先行告辭,此事我會與大人商議。”
“別商議了,立馬就走!”王嫻心急火燎,她清楚文正的脾性,這倔強的夫君怕是不會就此罷休,隻好加重語氣開導:“你們若不走,我在這怎會安心!泓兒還小,他舍得讓泓兒打小沒了爹?告訴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妾身還盼望著與他能有再相聚之日!”
“這……好,我定將夫人的肺腑之言帶到!”程凱又施一禮,正準備開門間,忽聽院外嘈雜驚叫聲四起。
“來人呐!抓刺客啊!”
“有刺客潛進來了!”
不好!這麽巧合,還有人挑今天行事?難道是外麵接應的人看他那麽長時間沒回音,擅自行動了?程凱想到這裏,不由暗罵一聲混賬。
不能將夫人也牽扯進來。他拉開門回身道了句“夫人保重”,徑自消失於茫茫夜色中。
王嫻倚著門邊凝望良久,故作惶恐的打發了兩個前來探查的小廝後默默走回房間,上榻再次將被驚醒的梁泓誘哄睡著,看著兒子的發旋,她雙肩微顫,眼角有淚珠滑落。
==============
在程凱這邊,險象環生的躲過家丁撒網式的搜羅,來到王宅外一處小樹林,那是他與接應人彙合的地點。
“沙沙沙。”有風拂過,吹動枝葉作響。
“錢二?”程凱小聲喚。
可回答他的隻有難耐的靜謐。真是他?程凱皺眉,先退。小心回顧四周打算先走為上,倏然眼角瞥見在一處枝幹上,有似人般的物體若影若現,心中不禁發毛,可轉念一想,莫非是這小子看到王宅的動靜自己藏起來了?以為他是出外搜尋的家丁所以不出聲?程凱扯扯嘴角,急智到有,腦力不足,藏也不藏得幹淨點,這裏除了他還會有誰能叫出他名字!放下吊著的心朝人形走去,到人身下站定,一看衣服果然是錢二,立即沒好氣道:“錢二,是我,程凱。快下來,行動結束,我們回去了。”
“沙沙沙。”風未止,樹葉作響依舊。
程凱直覺寒風透體,有刺骨之意。他下意識的抬手去扯錢二的褲管,不料就這樣把人扯了下來,“咚”的一聲落地了無聲息。程凱被嚇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你沒啊!”放開手步步後退,本就慘白的臉色愈加難看,錢二,死了?!
沒錯,眼前的錢二雙頰凹陷,麵色青白,瞳孔收縮死死的盯著程凱不放,一副不瞑目之態。程凱心髒漏跳一拍,此地不宜久留!當即就想離去。
“嗬嗬,晚了哦。”輕盈魅惑的聲線縈繞於耳側。
程凱驚駭:“誰!”正待轉身間,忽覺頸間一痛,不自覺伸手摸了摸,全是血!
在倒地失去意識前,他緊緊握著貼身藏於胸口的狼毫,朦朧間,隻看到了搖曳飄蕩的黃色花瓣,與,猩紅的舌。
“你還真是個嗜血的小妖精。”後方有人自樹林中怡然度步而出。
“你也不差,父親的血好喝嗎?”
來人無奈,“我還沒喪盡天良到這種程度。”
“有差嗎?”如水蛇般的身子纏上來人,嬌聲道:“反正都殺死了嘛,好狠的心,覺得沒用是包袱了就這樣對待,不知你以後會不會這般待我哦。”
回擁住柔若無骨的嬌軀,俯身細細吻著瓷白小巧的耳墜低啞道:“如此尤物,我哪舍得。”
“哼,隻會說些甜言蜜語的騙子!”
“我的心天地可表。”來人義正嚴辭,懷中不時扭動磨蹭著他的身子,讓他的眼燃起了火:“小妖精,不若我們?”
芊芊玉臂勾住他的頸往下帶,緋色唇瓣將他的未盡之言封在了嘴邊。良久唇分,喘著氣媚眼橫波道:“想試試在這種情況下嗎?”
來人眸色一暗,猛然將人抵在樹幹上,托起他的後腦又是一個深吻。
“你這妖物,帶我墮入魔道!”
“你也樂在其中不嗯……”
=================================分割線====================================
當第一縷晨輝伴隨著早起鳥兒們的清鳴來到時,梁文正才幽幽轉醒,揉了揉太陽穴,心中暗想,一夜無夢,他有多久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
“嗯…呃!”
睜開眼又被眼前近在咫尺的端麗容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麵色有些不自然地道:“若,若魚,可是找我有事?”
“若魚並無他事。”玉顏繼續向前湊,緊盯著梁文正不放,忽然閃電出手從男子臉側捉住一隻五色斑斕,一眼就能看出絕非善類的毒蜘蛛,輕笑道:“隻是見大人身側有猛虎蟄伏,特前來護駕,驅虎吞狼而已。”
目不轉睛的看著蜘蛛,梁文正深呼吸壓下鼓噪耳膜的心跳,笑道:“幸好此間就你我二人,不然就剛才的大不敬之言,項上人頭不保啊。”
好整以暇的提著一條蜘蛛腿起身向外走,聽得此言,若魚回頭故作嚴肅道:“而今時值亂世,諸王並起,天道不統,皇權淪喪,大丈夫當不拘小節,身有雄心濟滄海,胸懷壯誌淩霄漢,重整舊山河!”言罷一挺胸,一副雄赳赳氣昂昂頂天立地之態,不過下一秒又因拉扯到傷患處猛倒吸了口涼氣,麵色灰白,而為了不落麵子,強自硬撐著直挺挺邁步向門外。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哈哈,兄台大誌,在下自愧不如也。”梁文正胸腔震動,這書生,倒有點意思。
等若魚徹底淡出視線良久,男子漸漸收起笑意,麵色晦暗,不管如何,他……
此時廟門外,青年提著蜘蛛走出了一段距離,用靈覺向四周掃視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
“咳咳。”
靈魂碎片自嘴角掛下,孕育了腳邊的草地,若魚眸光如刀,看著蜘蛛冷冷道:“小畜生好大的膽子!正好我有傷在身,昨夜進補不夠,你就做一次他人的口中之糧吧!”
“嘶!你不過也是個魔物,有何資格說我?快快將我放下!看在同宗的份上,大不了我們平分裏麵的人類。”五色蜘蛛竟口吐人言,狠聲叫囂。
若魚麵色一沉,厲聲道:“住口!我與爾等蠻物怎會相同!”血色紅芒襯的他雙手更顯瑩潤,合攏雙掌將五色蜘蛛困在其中慢慢收緊,嘎吱作響。
“出言不遜,心懷叵測,當誅!”
蜘蛛痛苦萬分,它現在可是在被煉化啊!“呃啊!住手,裏麵的人我不要了還不行,你留著啊!”
若魚陡然加大力道,咬牙道:“我不會吃他!”
“嘶,誰信!你一……哎?”蜘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瘋狂大笑:“哈哈哈!我道是怎麽回事,原來,癡心妄想,癡心妄啊!!”
“住口住口!”若魚大吼完,麵目扭曲的粗喘著氣。不一會兒又神色一正,平靜下來,“我做什麽,豈容爾等揣測評論!爾等又懂什麽!”
雙手徹底合攏,蜘蛛身體破碎,神魂岌岌可危。
“啊!”蜘蛛怨怒如山,發出惡毒的詛咒:“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不會呃……”
“哼。”若魚輕哼,將生命本源吸食幹淨,望著手上的一點積灰,這是五色蜘蛛的糟粕,輕道:“恭喜你自此地府無門,難得轉輪。”一揚手,積灰成飛灰飄散天際,他轉身向破廟走去。
“大人,我們啟程吧。”若魚進門便對梁文正笑道。
“嗯。”男子有些心不在焉,“那隻毒蜘蛛呢?”
“我放生了,不管怎麽說,它也是條生命。”青年眉眼彎彎,開始去牽馬匹。
“我來吧,你歇著就好。”梁文正起身快步行至青年身邊,拿過他手上的韁繩,拉扯馬匹走出門外。
若魚跟在他身後隻是一個勁無聲的笑,梁文正打點完畢回頭,剛好看到了他臉上還未來得及收起的一抹笑意,疑惑道:“若魚你怎麽了?”為何看著我發笑?
“沒什麽,隻是想起件有趣的事。”
“哦。”
出發的時候,他們也碰到了件不大不小,某人覺得頗為棘手的事,那就是究竟馬匹座位歸屬問題。結果?
梁文正麵色古怪,環住身形消瘦單薄的若魚道:“若魚,山路陡峭,你坐穩了。”
“嗯。”若魚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我會拉住大人的。”
縱馬馳過綠茵輕揚的山路,身前人絲縷烏發柔軟的撫上臉頰,騷刮著耳廓,如情人絮語般冰涼微癢的觸感在梁文正心中漾起層層漣漪,緩緩擴散至全身。
恍惚間,他又聽到有人在唱那首歌: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豈無他士?
豈無他士?豈無他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