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都似紅窗前世夢(6)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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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凶。此處其意為……”
    台上高瘦精神的中年夫子搖頭晃腦,認真勤勉的闡述自己的見解。梁文正時而擰眉細思,時而奮筆疾書,現在他可是要連著若魚的這份也一並努力。想到若魚,青年不禁筆下一頓,自少年受傷以來已過半月有餘,平日裏有四九和銀心幫襯配合,倒也瞞了過去,加上少年自小修習體術的關係,恢複得也比常人快,再過個幾天,就能下床了。
    不過,那兩個孩子初聞這個情況時,臉上那豐富多姿的表情連他都忍不住笑出聲了,接著?他可是被懊惱羞怒的銀心怨懟到現在。梁文正轉念一想,眸中帶笑,也值了。托銀心的福,他看到了若魚百年難得一現的無奈表情,淺笑著輕聲誘哄,這種景象,他不會和任何人分享的!
    “#天有其時,地有其財,人有其治,夫是之謂能參。舍其所以參,而願其所參,則惑矣。”正辛勤勞作的園丁赫然發現滿園虔誠等著他去修剪枝葉的花骨朵中的不和諧音符:“梁文正?”常懷清皺眉叫道,上他的課也敢走神?
    “是。”梁文正連忙收回心神,站起身定了定,平靜開口道:“請問先生喚學生何事?”
    “對於為師適才所講的這一段,你來闡述下你的理解以及觀念。”常懷清撚須麵無表情道。
    糟,先生講到哪裏來著。正鬱卒間,梁文正看到前桌將課本當扇子替自己袪熱,內頁朝著他輕輕搖晃,握著本子的手不著痕跡的比劃某行字。青年暗喜,兄台,回頭謝你!
    拿起書本細思了一下,便朗聲道:“此段大意為天有季節氣候之變化,地蘊萬物母性之菁華,而人,則握天規地律,人當參悟、掌握、習之、用之。若不思進取,奢天地之賜,豈非愚者之行徑?荀子中心思想即為以人為本,由本章#治亂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厤,是禹、桀之所同也段可明顯看出,浩然青天,容古今人;河清海晏、歌舞升平是人之為,滄海橫流、民不聊生亦是人為,是以萬物無罪,福禍皆由人心。夫後天拚搏,自律律人,當重矣。乞憐舍恩,怨天尤人,逐末矣。學生薄聞陋見,還請先生指導一二。”
    “嗯,不錯。不過,重古更重今,人方能不斷進步,此亦為荀子的理念。”常懷清緩下臉色,微笑道。
    “謝先生教導,學生定銘記於心。”梁文正向常懷清行禮,輕籲口氣,這關算過去了。
    “嗯,文正最近也辛苦了,下學後來為師這兒一趟,幫為師帶點東西給若魚。”常懷清說完示意其坐下,轉身又繼續開始講課。
    “是。”青年又行一禮坐回原位,也不敢大意,認認真真開始聽課,常先生可是有名的嚴厲,混得過一次可混不過第二次。
    風聲蟬鳴讀書聲,輕紅翠綠日光溫,輕狂時節憶幾人?
    倏然,一聲厲喝擾了這方清淨,也引得人焦躁不安。
    “祝若魚何在?!”幾名官差模樣的凶煞男子大刀闊斧,邁著八字兒走進來,傲首而立。
    常懷清皺了下眉,上前道:“敢問諸捕頭,所因何事需找若魚?”
    為首的官差乜斜了他一眼:“你哪位?”
    “我是若魚的師父。”常懷清不悅,什麼態度,給幾分顏色還開起染房來了?!
    諸捕頭看了他兩眼,向後一揮手道:“那我就沒找錯地,賈思文,你來說。”
    這時,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襲錦衫,臉上淤青還未褪盡的男子自後方搖著扇子度步而出,目露得色地悠然環視四周,最後看著梁文正桀桀怪笑了兩聲。
    梁文正有些疑惑,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是誰呢?青年擰眉細思,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是他!他第一次見到若魚時堵截他們的飯袋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要糟。有句話一直是至理名言且十分靈驗,那就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所以,青年接下來毫無懸念的聽到了堪稱噩耗的事情,震得他反應不能。
    賈思文朝諸捕頭施了一禮,回身故意對眾學生夫子的麵大聲道:“就在半個多月前,我和好友在玲瓏閣小聚,席間他送了我個貌美的小婢,我很喜歡的,所以立馬就付了酒帳,玲瓏閣號稱錢塘第一閣,哪裏會便宜!”末了故意頓了頓,一昂頭得意的很。
    “將重點!”諸捕頭不耐煩地冷聲道。
    “呃,就在我領著美人兒回家的時候,剛好碰到了祝若魚這小王八蛋!他,他竟然看相了我家美人兒,想要搶奪!”賈思文義憤填膺,換了口氣繼續道:“這麼不講理的事都有,那我肯定不肯,那廝看我態度這麼堅決就怒了,上來就把我的家丁們掃倒,對著我兜頭蓋臉一頓好打,我到現在才剛能下床!人也被他劫走了!更重要的是,他將當時護著我的家丁打死了!”言罷手下一收扇子緊捏著扇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什麼?!”常懷清震驚,若魚的品性不可能做這種事!他畢竟已是不惑之年,閱曆豐富,當下冷靜下來道:“賈思文,你可有什麼證據?”
    賈思文聽得此言,挺直了腰板向後一拱手道:“證據?我當然有,不然怎麼請的動諸捕頭?”
    “你拿出來給我看看。”
    “先生既然要看,那就看仔細嘍!看看先生收了個什麼樣的高徒!”言罷從袖內掏出一塊染血的白布以及一方溫玉,笑了兩聲狂態盡露道:“這白布是當時從那小子身上穿的白衫上撕下來的,你們肯定要說這能代表什麼,隨便找塊布就行,可是……”他把玩著手中的玉石,輕慢地將它拿起,對著從窗戶裏透進來的陽光轉動著,玉石瑩霞,一時但凡靠近他的都看到了上麵謄刻鸞鳳齊鳴中的小字——若魚,“這個,該怎麼說呢?”
    此時課室裏可謂一片嘈雜,甚至還有不少隔壁班的學子聽聞此間動靜跑過來,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吧?!原來他是這種人。”
    “嘖,風流可以,下流就太不上品了,君子不奪人所愛啊。”
    “瞧他平日裏那一副清高樣,我早說了,背地裏肮髒的都這樣!”
    “不過如此,還什麼百年難遇的奇才,嘁。”
    “咱們的先生這下可為了這種人丟臉丟大發了。”
    “別這麼說,說不定是陷害。”
    “切,你沒看見那玉嗎?平常祝若魚可是隨身配帶的!”
    梁文正手腳冰涼,臉上血色褪盡,完了。若魚不會也不屑做這種事,所以半月前的那晚,他相信事情肯定不是如這賈思文所說的這般!但現在大庭廣眾,又弄得像是證據確鑿,這擺明他不但顛倒是非惡人先告狀,還想毀若魚的名譽!在這個沒有名譽寸步難行的時代,這招太狠了!梁文正焦慮,該怎麼辦?
    “哦,瞧我這記性,剛忘記說了,我的一個家丁在為了保護我的時候不小心砍了他一刀,傷口就在腰側,你們要是還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去看看,這也是諸捕頭來的目的。”賈思文眼中厲芒閃爍,不懷好意道:“而且,他已經好久不曾來上課了吧?”
    常懷清神色冷凝,眉間川字不散,輕哼了一聲道:“我自己的學生我了解,我們這就過去,若為汙蔑定不饒你!”
    “還未下學,你們趕緊回各自課堂,否則按曠課處理!”這時,一位老者從後方大喝一聲。在人潮心不甘情不願的散去後,他走向前問道:“常弟,怎麼回事?”近了一瞧,原來是那日來探病的老者。
    常懷清簡明扼要的快速講了一下事件的經過,末了道:“馬兄,若魚怎可能做這種事?!”
    馬姓老者在經過初聞此事的震驚後立時陷入了沉思,看了眼賈思文,淡然道:“我也不信。”他走向諸捕頭,輕施一禮:“諸捕頭,老朽是這間書院的院長,此事關乎我弟子今後榮辱,可否也讓我同行?”
    諸捕頭這時也不敢脫大,學院院長可是領著朝廷高階職稱的,忙一拱手道:“馬大人客氣,祝若魚為大人弟子,情理如此,情理如此。”
    “如此我們就走吧,真是勞煩諸捕頭了。”老者一馬當先。
    跟上老者的腳步,諸捕頭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在下素來秉公執法,倘若有人陷害閣下高徒定不會放過。”
    “我也過去。”常懷清緊隨其後。
    “哼。”賈思文輕哼了聲,在後麵慢悠悠的吊車尾。
    怎麼辦?!梁文正心似被油煎,可不能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來,不然引起他人的懷疑,那就更糟糕了。無意識的跟著他們走,腦中不斷的在想該怎麼破了眼前的死局,可都想不出個萬全之策來。
    常懷清眼角不經意間瞥見梁文正,皺了下眉道:“文正,你先回課室吧。”
    不好!我得先想法子留下來,梁文正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道:“先生,學生與若魚共處一室,這麼多日來也並未發現異常,實是有些不敢相信。再者,學生和他畢竟朝夕相處,若這位捕頭大人有何細節需要了解,亦可敘述一二。”
    “這……”
    “文正說的有理,讓他跟著吧。”馬院長出聲道:“到時候諸捕頭有需要,也不必等。”
    “也是,你跟著吧。”常懷清轉頭對梁文正道。
    青年應下,麵上盡量維持平靜,心中卻聲聲地問自己,到了又該怎麼辦,這關,究竟能不能過?
    注#:第1、2、3皆出自荀子·天論。別的神馬奢天之賜融古今人這類半古不古,誤人子弟的產物統統是我亂發的感慨,請無視。
    4:瑞厤——厤同“曆”,指曆書;這裏主要是指“厤象”。現簡化為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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