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都似紅窗前世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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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夫詫異:“大人認識他?”
程凱暗暗皺眉,他跟梁文正的時間比李慕弦還長,卻是從未見過此人,而看大人的反應,也可推測出他們關係應該不錯,畢竟很少能看到上司如此失態。別是什麼有心人安插的棋子吧?
“呼,不是。”是的,不是他。他就算還活著,也不可能這麼年輕,芳華正好,一襲白衫,那眉那目……不不,他已經死了死了!梁文正深呼吸平複心緒,輕道:“他隻是長得很像我一個斷了音訊的同窗好友。”
“原來如此,既然那麼像,說不定他是大人那位同窗好友的親戚呢。大人等他醒了倒可以問問他。”楚大夫接過剛才沒輕沒重的幫手手上的活,打算後續工作親自操刀,轉頭對梁文正又道:“大人請放心,他已經度過危險期,再過兩日便能醒來,隻是以後需好好靜養。”
“是啊,說不定。”男子僵硬的牽了牽嘴角:“如此便有勞楚大夫多費心了。”
“不敢不敢,此乃醫者本分。”
“楚大夫此言差矣。程凱,這兩日你就在這裏做楚大夫的下手,幫襯著點。”言罷用眼神示意:人你也給我好好看著。
“是!”程凱心領神會。
“那我就不叨擾了,有空再過來。”梁文正微施一禮示意,便退了出去。
渾渾噩噩回到木屋,他坐在案前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想,腦子裏鬧哄哄的,各種片段繼昨夜後又走馬觀花般閃個不停。他想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隨手拿起一本折子翻開來看,結果連一個字也沒看進去,隻覺眼前黑色漢隸像是融在了一起般模糊一片,再仔細一瞧,折子都拿倒了。
“唉。”梁文正無奈的放下折子,起身行至衣櫃前翻出從家帶來的茶葉,給自己泡了盞濃茶,看著蒸騰的熱氣悠然升起,隨著屋內近乎停滯的氣流緩緩地漂流縈繞,一時清風羽化仙,也讓他神經放鬆了不少。他閉上眼,終不再緊豎心防,真正沉溺於回憶的泥沼。
十九年前。
迎春爛漫,桃紅上腮。綠柳蔭蔭,溪水潺潺。鶯燕清啼江南好,東風送醉入秦煙。
“少爺,咱今天再趕個十裏路,黃昏時候就能到錢塘了!”身上背著包裹,書童模樣的元氣少年雀躍道。
“四九,你慢點,到那裏不會少了你的小點。”梁文正笑著一語道破玄機。
“哦~少爺最好了!”四九眉開眼笑,歡呼一聲,在綠草茵茵的小路上蹦蹦跳跳,眨眼間就和自家少爺拉開了十多米的距離。少年伸手指著前方,回頭對梁文正喊:“少爺你看,前麵那個彎過了就是官道。”
“少爺快點!”14、5歲的少年還是好玩的年紀,這一出門哪還管得住自己,當下撒丫子又跑得沒了影。
笑歎了口氣,梁文正趲步向前趕去,“四九,你再這樣小點沒有了啊!”也不知道他聽見了沒。
而那時雖隻著樸素青衫,卻眉目清晰鮮活的自己,在那個路口,遇見了那團跳動的火焰,遇見了祝、若、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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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口,十數個錦衫青年圍城一圈,將一名白衫少年困在裏麵。
“呦~馬兄,這不是你家小娘子嗎?你這為人夫的做事差啊,怎好將如此水靈的娘子放在這人來人往的官道上呢,被壞人拐走了可怎生是好~?”一花衫瘦高男子點指被他們圍住的白衫少年,笑眯眯地對站在一群人最中間,身著質地上乘的玄色華服,麵目陰鷙冷峻的貴公子道。
“哈哈,你別說,長得還真像個娘們兒,馬兄快領回家吧!”
“對,回頭房門一關,再好好教育一下,太不守婦道了!哈哈哈。”
這群二世祖紛紛起哄,開心的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物事一樣。見此情景,被堵截的少年明顯氣得不輕,緋紅慢慢暈上瓷白細膩的肌膚,如收容了夏季夜空的鳳眸裏,點點繁星璀璨到就像在燃燒,那時的梁文正看著,一時迷蒙,隻覺那是人世間最美的景色,顏如玉都比不過,至少,對他來說是。
白衫少年怒道:“你們這群酒囊飯袋給我讓開!”
“喝,脾氣挺烈,還是匹烈馬駒兒呢!”其中一位飯袋輕喝一聲,不陰不陽道。這是被罵出火頭來了,雖然他們確實是,可也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抖落出來呀,私下裏也不行,這是屬於他們脆弱而敏感的驕傲。
“怎麼,被人點破真相接受不了了?哼,沒用的東西!”少年掃視四周,昂首而立,驕傲地道。可暗中卻也在尋找哪裏可作突破點,他在等待機會,就算曾練過,雙拳也難敵這麼多手啊。
“臭小子!你敢罵小爺我?!”飯袋兄趨上前就想動手,這時梁文正看不下去了,走上前來插話:“幾位兄台,不知你們和這位小兄弟有什麼誤會?在下不才願做個中間人,大家皆為修習孔孟之道的士子,一切都可坐下來談。”言罷還向眾人做了個揖。
飯袋兄聞言,像是發現新大陸般走到梁文正身邊新奇的打量,末了捧腹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後合,涕淚橫流,遭得白衫少年嫌惡眼神兩個。他伸手指著梁文正,上氣不接下氣地朝眾人道:“瞧,哈哈哈,瞧小爺我聽見了什麼?孔孟之道?坐下來談?還他麵子老大的來做中間人?”
他又回轉身嬉皮笑臉地看著梁文正道:“小子,你還當你是那個毛,毛……”毛了半天也得不出個結果,飯袋兄惱怒,嘟囔了句:“那毛什麼來著?”
“毛遂。”梁文正(好心)、白衫少年(涼涼)地異口同聲道。少年怔了怔,沒想到會這麼巧。朝梁文正看去,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笑的溫和。少年猶豫,終還是對他扯了扯嘴角,淺淺一笑。
明明隻是半敷衍性質的笑容,可他卻溺了。梁文正心想,他絕對生了魔障,因為他清晰的聽見了自己快速的,有力的心跳。
“啊對,就是這……就是這貨!”飯袋兄一擊掌高興道,哪個兄弟這麼義氣支什麼來著的我,他回頭想找出這位義囊,卻發現除了頭兒——玄衣公子還是麵無表情外,那幫弟兄們都在小聲偷笑,到後來終於有人控製不住大笑出聲,其餘一幹人等索性也不憋了,盡都動作誇張,笑聲震天。飯袋兄麵色賽豬腰,一想就想到了不對,囊兄們也是和他半斤八兩的存在,當然頭兒除外,可那聲音又不是頭兒,他馬上看向白衫少年和青衫男子,隻見一個挑眉目露嘲諷,一個溫和笑的無害。做為一名堅定的二世祖,自然擁有“驕傲”,現在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當下怒發衝冠,大吼道:“小雜種!你竟敢小看小爺我!”掄起拳頭往梁文正身上招呼,倒黴的青衣學子離他比較近。
眼看就要被招待到,梁文正閉目心想,完了。等了一會也沒等到想象中的痛感,他疑惑間緩緩睜開眼,看到少年就擋在他的麵前,再一看,飯袋兄已經躺在地上哀嚎了,“多謝小兄弟相助。”
白衫少年頭也不回:“你趕緊走,我護不了你。”
“想走?別做夢了,今兒就給我們都留下吧!”囊兄們看見己方有人被幹淨利落的掃倒,紛紛義憤填膺,才一不留神而已,這是在挑釁我們的“驕傲”!一個個摩拳擦掌圍了上來。
少年感覺到後麵的人還在磨蹭,不由喝道:“走啊!”你當你是絕世高手嗎?!
“這個,不好吧。”梁文正猶豫,他好歹是個男人,走了豈不丟人,更何況是在他麵前。
“嘿嘿,小娘子,你相公可就在這裏,你倆這樣也未免太膽大包天了吧?兄弟們,我們就代馬兄清理了這對x夫x婦!”
少年咬牙,步步後退:“你們這幫該遭天譴的無恥之徒,除了壞人名聲外還會幹什麼?!”
“哎呦,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娘子,我們好怕怕啊,哈哈哈~”囊兄們一陣桀桀怪笑,再度形成包圍之勢。
少年麵色青白,後麵的人還在磨蹭,這代表著他還要護一人。今天是在劫難逃了。臨近後囊兄飯弟一撲而上,場麵頓時亂作一團,少年和梁文正難免掛彩。就在這時,一聲低沉磁性的厲喝響起:“鬧夠了沒有?都給我回來!”玄衣公子終於出聲,作為嘍囉們的二世祖隻得收手,可他們收手了不代表不是嘍囉的少年會收手,當下白衫少年上前就抓傷兩人踹翻數人。
“若魚,你也住手。”
又有兩人倒地。
“你不想知道銀心在哪裏?”
白衫少年,也就是若魚抬頭怒瞪:“在哪?”
玄衣公子不理若魚的問話,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人,冷道:“還不滾過來?沒用的東西!”言罷轉身就走。聞聽此言,剛還在滾地哀嚎的眾人們頓時打了個寒噤,紛紛悶不吭聲地跟在他身後,心中哀怨,老大,是您默許的啊。
“等等!”若魚追上前拉住玄衣公子的衣袖道:“你還沒說銀心在哪裏!”
看了眼被拽住的衣袖,男子眸色微沉又轉瞬即逝,抬眼看著若魚,陰鷙的臉上難得多了點別的不明表情:“他在我這裏,你放心。”
“馬、大、少、爺!他是我的書童!”
男子皺眉:“說了沒事,你就應放心。”
若魚發笑:“你是我什麼人?我憑什麼就該相信你了?人放來!”
男子掙脫若魚的手:“你要就給你,在前麵驛站。”語畢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若魚對著他的背影輕哼了聲,感覺到身後有人,轉身一看是剛才的男子,隻見他朝自己作揖,開口道:“在下梁文正,多謝剛才出手相救。”
若魚還上一揖,有禮而生疏地道:“梁公子這是說哪裏話來,方才光天化日,官道寬闊,也唯有公子仗義執言,實為性情中人。而況也都是因在下引起的。”
“性情中人實不敢當,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免貴姓祝名若魚。”
“祝公子,方才聽得那馬公子所言,祝公子的書童就在前方。我們正好同路,不若一起?”
若魚歉然施禮:“抱歉,適才公子也看見了,那些是什麼人。在下著實心憂銀心,不敢耽擱。”
“沒關係,祝公子還請趕緊先行,切莫延誤時機。”梁文正遺憾,他聽得懂若魚剛才所言,你仗義出聲,我救你一回,兩廂還清;感覺得到他有禮之下的生疏與推拒,也看得清那熠熠生輝的眸子裏的高高在上與驕傲。
若魚又道一聲抱歉,便急行而去,消失於人海之中。
四九回來時剛好和若魚擦身而過,回頭看了眼那道白色身影,心下疑惑,沒見過這人啊,少爺什麼時候認識的?正待開口詢問,去發現自家少爺還怔在原地,愣愣望著。他上前喚了好幾聲,才猛然回神,麵色複雜,眼神古怪。情竇未開的他當然懂不了少爺此刻的心境。梁文正心想,那時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少爺,你認識他?”
“嗯。”梁文正敷衍,“四九,讓你跑那麼快,小點沒了。”
“啊?!不要啊!”
成功轉移話題,梁文正又是一陣恍惚,想起那雙眸子的主人,心中火燙,他可真像一隻,美麗而高傲的鳳凰。
注#:錢塘——今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