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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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當李慕弦頂著兩個大熊貓眼來向上司呈稟他和程凱籌劃整理半晚上的計劃書時,就見梁文正僅著件中衣,垂著頭呆滯的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他不由蹙眉,看這情形時間不短呢。上前喚幾聲梁大人,也不見有回音,無奈,他走到上司身邊,按著他的肩輕搖兩下,“梁大人,梁大人?您是不是不舒服?請您上榻歇息,坐呃。”
中年男子在感覺到他人的觸碰時本能的瑟縮了一下,隨即又放鬆下來,不是他……緩緩抬起頭木然的看著這年輕下屬一語不發,顯然半邊魂靈還未回歸。
李慕弦嚇了一跳,一時接不下自己的話頭,這是自己上司嗎?嘴唇幹裂麵色灰白,雙目充血眼袋青黑,氣若遊絲六神無主,要不是天已經亮了,他都要以為自己撞邪了。低歎口氣,勸慰道:“大人還請寬懷,切莫如此薄待自己,瘟疫的事我們已經在努力了,可畢竟是在閻王爺手底下搶人,生死由命啊。那孩子我們也會盡力搜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大人,這節骨眼大家都要頂住啊。”
聽得閻王二字時,梁文正心中一震,按揉太陽穴給自己提神,須臾方對李慕弦道:“勞你費心了,不知李大人有何事?”
“啊,啟稟大人,是關於昨日商議之事,屬下與程大人連夜籌劃了下,因程大人一早就出門監察重建工作,是以由屬下呈給大人做最後定奪。”李慕弦雙手呈上遞至男子麵前。
伸手接過折子擱於案上,梁文正歉意道:“李大人,可否容我先行梳洗一下?”
年輕參事連忙作揖:“大人先忙,屬下稍後再來。”言罷便退了出去。
門被帶上後,梁文正將身體往椅子裏一摔,木椅頓時發出淒厲的哀鳴,無視這往日倍感厭煩的噪音,他仰頭長吐一口濁氣。是的,他昨夜自被驚醒後就再未合眼,怎麼可能睡得著,這不同於以往,過於真實的夢境還在縈繞,他甚至到現在還感覺得到那撫觸。男子眸色複雜,昔日之事,三言兩語怎可道盡,而自己!唉,是我負你,等此間事了,必尋到你墳前,好好祭拜。
眼角餘光瞥到案幾上正等著他的“正事”,拍了自己額頭兩下,現在可不是怠工的時候啊。男子撐起身行至屋角水缸前,正要舀水洗臉,卻被水中的倒影駭到,摸了摸下巴上剛長出的胡渣,怎麼一副長期生活不檢點,被酒色掏空身體的樣子?唉,這陣子太忙碌,正好昨晚的事兒做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梳洗更衣完畢,梁文正重新坐回案前,望了眼門口,這倆參事怎地還不過來?先不管他,他低頭翻開折子細細研讀。
時間分秒流逝,就在梁文正聚精會神,時不時地添兩筆潤色時,耳邊倏然傳來驚呼聲:“梁大人,不好了!”他抬頭就看到李慕弦匆匆而至,敲了兩下門便衝了進來,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道:“大人!呼,呼不好了,縣,縣裏民眾暴動了!”
“什麼?!”梁文正騰身而起,手扶著案沿克製住眩暈的衝動,嘶聲道:“你再說一遍!”
“是!稟大人,其實在我們離開四、五日後,此事就已經發生。大人一走,鄉紳沒了壓製,便開始瘋抬物價,百無禁忌,民眾中有心之人又乘機挑唆,一時怒火中燒,實施強搶,而鄉紳這一方收買了衙門裏的差役,先行血腥鎮壓了一批無辜百姓,此事一出,徹底點燃兩方本就甚深的積怨,現在據說已經死了數百人!”
梁文正狠錘桌子,怒罵一聲一群愚夫,遂又轉頭看向李慕弦厲聲道:“這事怎麼現在才知道?王昇呢?他幹什麼去了?!”
李慕弦抹了抹臉上的汗,顫道:“王大人他,他是他們的人!現在他被鄉紳扶植,基本掌握縣內大權,不然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一點風都透不出來,要不是有個書生拚死逃出送來這則消息,我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這樣看來,我們的人基本……”
“嗯?”梁文正眯了眯眼:“那書生現在何方?他能否證明自己的說辭?”
“大人,他來時身受重傷,隻是掏出一封血書急道茲事體大,人命關天,就陷入昏迷,現楚大夫正在極力施救,程大人也陪在那裏,以便書生醒來時第一時間向他了解情況。”
“血書可有帶來?”
“帶來了,請大人過目!”李慕弦趕緊從袖內掏出一方白色棉布呈遞上去。
一把奪過白布攤開,梁文正頓時神色微變,隻見力道剛勁的黑紅色小字躍於紙上,而白布上竟有三分之一的空處密密麻麻的按滿同色手印,有些甚至重疊在了一起!他湊上前一嗅,眸色深沉,是血無疑,而且,這白布明顯是從衣袍上撕下來的,如果書生所言非虛,那可想當時的情況有多危急。一目十行的快速掃完,與方才李慕弦說的差不多,抬頭看有些脫力的屬下問道:“他們現在可是在臨時後勤點?”
李慕弦點頭:“是的,本來那裏並不適合養傷,可書生傷得太重,楚大夫說隨意移動更容易加重傷勢進而要了他的命。”
將這方承托著人命的書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收進胸前裏袋,吩咐道:“我去看看,慕弦,你先去指揮重建工作,那裏不可以不留一人。”
“是。”李慕弦施完禮,神色猶豫,心中舉棋不定,不知該不該問,畢竟王昇是大人的小舅子。隻是當上司就要擦身而過時,終還是忍不住道:“大人,如果王大人……”
梁文正止住了步伐,直視著他肅然道:“若真確有其事,那麼不管他是什麼關係,都必需受到嚴懲!這點,我相信夫人與嶽丈會理解我。”言罷也不再多說,向外疾行而去。
李慕弦怔了怔,旋即懊惱的拍了自己兩下,和梁大人共事也有些年頭了,還不清楚大人的為人?垮下肩膀泄氣自語:“李慕弦,你果然隻會往別人傷口上撒鹽,怪不得程凱會說你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唉。”
梁文正行至露天的簡易涼棚,發現這裏真是人仰馬翻,連程凱這外行都下去搭把手了,看來那書生傷的不輕,走上前拍了拍楚大夫的肩膀問:“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
“那請你幫我把……”楚大夫正昏天暗地,頭也不回條件反射道,可還沒等他講完,程凱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梁大人!”
楚大夫回頭一看,忙要行禮,卻被梁文正揮手製止,歉然道:“還請大人恕罪。大人怎麼過來了?”
“楚大夫你先忙,我來看看這書生的傷勢,了解一下情況。此地可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盡可道來。”
“那怎使得!勞請大人稍候,我等包紮完傷口就過來稟報情況。”
“楚大夫此言差矣,人命麵前,哪來什麼區別?”男子言罷就躋身向前,“需要我做什麼?”掃視伏趴在草席上一動不動的身體,盯住那襲被鮮血染紅一片的襤褸白衫袍角,不同於他處的劃痕,此處明顯為人為撕裂,缺失了一大塊。目光再度向上浮動,一道數尺長的刀傷赫然印入眼簾,淋漓殷紅的鮮血在膚白如玉的背上顯得格外刺眼。梁文正忽然不知為何覺得心頭發緊有些窒息,就在這時,因一個幫手下手不知輕重,書生痙攣似得抬首痛苦嚶嚀了聲,再度陷入無意識狀態,而男子正好看到了書生的麵容,一時直覺胸口有一團東西爆炸開來,不由失聲驚呼:“若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