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傷心豈獨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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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城。殘屍遍地。
城牆下,李詩瑤遙望這依山而建的斑駁磚瓦,她仿佛見那人城牆上耀眼的金甲,沾血的長刀,仿佛又是多少年前的風發意氣,縱橫捭闔。她闔眼,憶著他為她撐一柄油紙傘走過江南煙雨,憶著他扶她上馬帶她策馬夕陽下,憶著他為她細細畫眉點眉間朱砂。她纖長的指尖撫過粗糙的城牆,泥土與沙粒隔得她指尖生疼。城牆上的血跡已經幹涸,暗紅的顏色滲進瓦礫。
她含笑。光影下有些迷離。她裙旁一具殘屍,容顏已經模糊,隻能依稀看出著著的唐軍衣衫。你的家中可有老母日夜盼著你的歸,可有妻子守著柴扉待郎來?
別人的江山,自家的命。
李詩瑤悲涼的笑了笑,整理裙衫,然後對著城牆俯首三拜。拜罷,隨即撿起了一把血已凝固的刀,刺向項間。
“皇後!”突如其來的舉措,嚇得紫珠聲嘶力竭的一聲驚呼!
瞬時,許向毓衝來,迅雷之勢奪取了李詩瑤手中的刀。刀刃劃過,隻在項間留下了一道血痕。
“皇後!”紫珠哭得天昏地暗,撲過來跪在李詩瑤腳邊。
許向毓擁著李詩瑤,李詩瑤撕心裂肺的喊:“為什麼!你們霖軍奪了我的國,毀了我的家,難道連死都不讓麼!你們還要怎麼樣……怎麼樣啊……”
李詩瑤撕扯著許向毓,最後聲嘶力竭隻變成了嚶嚶的哭。
哭聲盡,才知那女子已昏迷在了許向毓懷裏,麵色蒼白。
“城中事務和前唐官員已安排妥當,現隻剩了些宮人。李軒平殉國,而又無子女兄弟,這些宮人嬪妃家中自有父母,就都遣散了吧。”韓何卿道。
“向毓哥?”隻見那人遙遙看著遠處出神,半天不見回答,韓何卿又是一聲輕喚。
“啊?行……就按何卿說的辦好了……”
“向毓哥,這兩天你是怎麼了,有心事?”
“恩…詩遙她如今已孑身一人……”
想到許向毓近來對李詩瑤分外關心,那日城外昏厥之後,更是幾乎日日守在身旁不肯離去,怕是動了情,韓何卿勾唇一笑:“那就請陛下賜她為許夫人好了,這下何卿就該稱其為大嫂了~”
“誒?何卿莫胡說了……”說著,那剛毅的將軍竟微微有些羞澀。
李詩瑤醒來時,見許向毓坐在床榻前:“你睡了有些時辰了,喝點熱粥吧。”他捧著白瓷碗,碗中雖是素粥但仍香氣四溢。
“紫珠呢?”李詩瑤冷冷的問。
“在煎藥…先喝把粥喝了吧,然後我去叫她來。”說著,許向毓盛了一勺粥,遞至李詩瑤的麵前。
“許將軍,我能鬥膽問一下您究竟要怎樣麼?”
“詩遙…先把粥喝了吧……”看著那女子冷漠的神色,他的悲傷不能自已。
李詩瑤看著麵前的湯匙,憤怒的抬手,打落了許向毓手中的白瓷碗。一碗熱粥,全部灑在了許向毓的身上。
許向毓抿唇不語,看著李詩瑤心如刀絞。恰好此刻紫珠端著藥碗進來,他狼狽的起身,道了句“照顧好她”,轉身離開。
宮人都已遣散,就剩李詩瑤和紫珠無處可去,日日與寂寞宮花相伴。那段日子到也清淨,每日園中看花,花前聞鳥啼。
天大地大,竟無歸處。原來人,竟也不如鳥不如花來的自由,來的隨意。
許向毓再來的時候,李詩瑤正坐在鏡前擺弄著金釵花鈿。
“許將軍。”紫珠行禮,許向毓擺擺手示意不用。
“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回京都吧。”
“為什麼?”她不抬頭,手中的金釵鏤著一隻小小的鳳。
“你無依無靠的,還是跟我回去吧……”
“我要是不應呢?”
“我已向陛下請求賜婚,封你為許夫人。”
“哼…”她一聲冷哼,抬頭看他笑的玩味,手指劃過自己的臉頰:“你看上的不過是這一張畫皮而已麼。”
“詩遙……”許向毓莫名的緊張。
李詩瑤輕輕的笑,笑的嫵媚笑的妖嬈:“所以它要是不在了,你還要麼?”說罷握緊手中的金釵狠狠的向自己左臉劃去。
血濺菱花鏡。
“皇後!”紫珠驚呼。
“詩遙!”許向毓被她出乎意料的動作嚇的顫抖,打落她手中沾血的釵,捧起那一張臉,鮮血染遍了左頰,她卻還在笑。粉唇被鮮血染紅,嘴角含著血痕,更加妖嬈,慘烈。
“來人啊!快去找大夫!”許向毓對著門口竭力的吼,他隻覺得自己的淚水就這樣劃過眼角,冰涼冰涼的涼進心裏。
“詩遙,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可以等,等你真正的接受我。也許我永遠也等不來,但至少我能給自己一個希望,一個盼頭。至少你在我的身邊,我可以自己騙自己說,我們能白頭到老。”
許向毓在李詩瑤的額上落下輕輕一吻,同時落下的,還有他眼中的一滴淚。
霖軍凱旋,從此江山一統。
不久之後,許向毓將軍大婚。人人皆道許夫人半麵容顏美的驚豔,可惜左臉一道疤痕生生毀了如花貌。眾人惋惜的歎,許向毓卻隻是風淡雲輕的笑笑:“我愛的又不是她的那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