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眾裏尋他千百度
     “七碗茶樓”，東方小公子與上官小姐一出來，就發現大街之上，竟比之前熱鬧許多，便問管家其中緣由？黎管家忙上前解釋：“小姐，今兒是‘千秋歲’，乃我朝太子的生辰，君民同樂舉國歡慶，晚上會有很多的熱鬧，人多口雜，咱們還是早些回府吧。”得知緣由，紫一怔住片刻。而那東方小公子卻非要拉著紫一四處逛逛，湊湊熱鬧。黎昕擔心主子安危，自是堅決不肯。商量無果，東方公子微怒，小手往後一背，對空中大聲喊了句：“天樞、天璿，給我出來。”一眨眼，管家就被兩個少年用劍給架住了，動彈不得，丫鬟一看，自知不是對手亦不敢上前，隻能幹站著著急。黎管家眼睜睜地看著，那紫衣小公子翩然轉身，瀟灑地牽著小姐的手，大搖大擺地悠哉離去了。天樞對管家道：“黎管家，莫要擔心，我家小主自有高手相護，稍後，定將紫一小姐安然無送回上官府上。”說罷，二人飛身消失在空中。隻剩下老管家一人站在原地，欲哭無淚：“我可怎麼跟老太爺交代啊？”
     東方祖上乃皇族，朔方雖滅，但有一支名為“北鬥”的貼身侍衛隨同皇族後人一起傳承下來。這是一支艱苦卓絕，堅忍無比，震古爍今的皇家護衛。他們對皇族絕對效忠。軍便是營，營便是家，與世隔絕，進行殘酷的淘汰訓練。剛會走路，就要學習武術、戰術、心術、乃至媚術、賭術等。每一代裏，挑選出七個最優秀的孩子被稱之為“七星”，他們的使命就是守護自己命定的主子，並且與之同生同死。“北鬥”訓練出來的死士，十歲孩童，能一拳打死一個成年人，三歲女童，亦能撬開狼牙自救性命。東方月夜一出生，“七星”便不離左右。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為男子；玉衡、開陽、搖光為女子。
     夕陽西下，溫柔恬靜，地麵蒙了一層模糊的玫瑰紅。街上人來人往，粉雕玉砌的兩個小娃娃牽著手，晃晃悠悠地閑逛著。紫一這看看，那摸摸，見什麼都覺新鮮。她在攤販處隨手拿起一個“益智圖”問：“這是什麼？”東方小公子忙解釋：“此物是取自《易經》中‘一畫、二儀、四象、八卦’合起來的數目，將拚板改為十五塊。這十五塊小板，可以拚合成各種人物、動物和其他形狀。”紫一把玩了一會兒，便順手放下，月夜又拿起來交給身後護衛。旁邊，一群人圍正在圍觀柵欄裏的“鬥牛”，這個節目勝負視牛力之大小，牛術之優劣，耐性強弱而定。如一方體力不支，或受傷逃奔，則勝負已分。鬥牛人立即抄住牛角，將兩牛分開，由牛主人牽牛出場。看著身邊的人群大喊大叫，紫一甚是無趣。前方，街道盡頭的“南遷湖”，人聲鼎沸，鼓聲震天。此二人十分好奇，奮力擠到河畔，隻見湖中的大船上，立起秋千架，蕩秋千之人隨著鼓聲，一下下地將秋千高高蕩起，當秋千飛到與架頂相平時，幾個人突然同時飛身跳起，連翻幾個筋鬥擲身投入水中，擊濺起朵朵水花，頓時人群中喝彩四起、掌聲一片。
     紫一不以為意道：“若是我三哥上官子雨在此，定然比他們厲害百倍。”
     月夜附和：“確是如此，你那三個哥哥，實在讓人羨慕的很。哪裏像我，孤家寡人一個，可憐的很啊。隻是我不大明白，你那大哥上官子逸武功出神入化，如此了得的一個人物，好好的上官家不呆，非要跑去終南山當什麼道士？還一同拐帶了你三哥？”
     “不知道就別亂說，大哥那是品性高潔，與世無爭，超然物外。看破是智慧，放下是功夫，俗人豈能與我大哥相提並論。我那三哥是個武癡，他哪裏是去當道士？他那是追著大哥比武去了。我祖父倒是擔心三哥想不開，也學了我大哥做道士，這不上個月就出發前往終南山了，說是定要把那個不孝子孫給揪回來。”紫一笑道。
     “終南山乃武學聖地，等你三哥回來，定要讓他好好講講那些臭道士的武功究竟如何了得。”
     “你是想聽熱鬧？還是想偷學武功？你家那“七星”夠厲害了，他們合起來根本就是天下無敵，你還擔心什麼？”
     “哎，娘子，這你就不懂了，將來我總不能讓別人保護娘子你的吧？”
     “我不用別人保護，還有，我不是你娘子。我說，小狐狸，你真的隻有六歲麼？”
     “我和娘子同年同月同日生，將來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娘子多大我就多大了。”
     “東方月夜，你且認真記下了，我定然不會做你娘子的。”紫一一臉嚴肅，格外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小男孩。
     “萬物有常，世事多變。每一天都不同，我怎麼會放棄娘子呢。”東方月夜笑嘻嘻地回答。
     平日裏紫一擔心別人發現自己的不同之處，與人相處總是格外謹慎小心。隻是與東方小公子在一起的時候，總能被他拐帶著性情大變。紫一又想，一個小孩子而已，倒也沒什麼大礙，便與之真心相交，隨性相待。但是有的時候紫一很懷疑：這東方月夜是不是也是個有記憶的轉世靈魂，行為舉止甚是智慧早熟，顯得有些怪異。
     月色起，夜如墨，一聲暴響，仰望星空，煙花盛開。瞬間，絢麗至極，璀璨奪目。綻放，美如幻影，繚亂花影。如夢，飄忽不定，捉摸不透。妖媚如煙花，變幻如煙花，飄逸如煙花，更讓人增添了幾分癡迷。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推搡之間，兩個小身影，有些搖晃，險些摔倒。侍衛二人忙抱起兩位小主子，飛出人群，一路飛馬車方向。
     暮色暗淡，華燈初上，湖邊賣燈籠的老店家點亮了，店前的兩排大小紅燈籠。遠遠望去，朦朦朧朧，似真似幻。軒轅宸和南宮睿剛從皇宮偷跑出來玩，興奮無比。行至此處，這二人也被夜空煙花吸引，煙火極短暫地搖曳，以絕美的姿態美至極致，不經意間，在天地之間千變萬化。軒轅宸暗自感歎：“曇花一現”，一種絕美的轉瞬即逝，而煙花的生命，不知要比曇花短上多少倍，美上多少倍！那奪目的光彩，那變幻的花色，讓人迷醉於她的瑰麗，憐她的短暫。突然，軒轅宸感覺頭頂有兩個飛影，一抬頭，夜空炸開絢爛繽紛，飛過一雙靈動的水眸，似是喚醒古老的記憶，一時間怔住。一個不小心，撞到了剛買好燈籠的萬俟妙音：“哎呀！我的燈籠。”南宮睿忙上前扶起女孩兒，賠禮道歉。女孩兒起身道：“無礙。”抬頭看了軒轅宸一眼，靦腆一笑。軒轅宸被身前女孩的驚叫聲喚醒，正眼一看，隻覺得此女嬌憨可愛，也回之一笑。隨即和南宮睿消失在人群。
     紫一被抱在懷裏，趴在天樞肩頭，閉眼，聽風，感受飛翔。稍側頭，一睜眼，燈火闌珊處，一個少年撞到了一個女孩。隻有一撇，那熟悉的雙眸，紫一認得，是沙華的目光。頓時心中大急，喊道：“停下，快停下，我要下去。”天樞依命，飛身落腳。天璿抱著月夜隨後而至。一落地，紫一轉頭往回跑。天樞忙喊：“小姐，小心！”東方小公子也下地追了上來，忙問：“娘子想去何處？讓天樞帶你去。”紫一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搭理月夜。
     燈籠店前，紫一焦急地在人群中一遍又一遍的搜尋，卻怎麼也尋不到那雙熟悉眼睛。茫茫人海，心痛了，人倦了，但卻堅決不放棄。夜月見紫一著急，他也跟著急，一遍遍地問著：“娘子到底是在找什麼？想要什麼，跟我說就是了，我定然都會給你弄到的。”良久，良久，搜尋未果，突然，冷風吹過，似是驀然驚醒沉睡的記憶，刹那，淚水決堤，悲傷鋪天蓋地襲來。小小身影，慢慢蹲下，抱緊雙膝，無助地蜷縮在牆角，望著過往的人群，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寂靜哭泣，這悲傷仿佛回到了曾經的三途河水。不敢奢求太多，隻想把瞬間當成永遠，把現在都變成回憶，一點一滴。
     東方小公子，靜靜地陪坐在身旁，用衣袖輕拭著紫一臉上的淚水。過往的行人甚是稱奇：誰家的小孩子竟如此漂亮，為何哭的如此淒涼，也不見大人陪同？半晌，月夜問：“娘子，你怎麼了”紫一靜坐不語。稍後，袖子一抹，起身道：“回府吧。”月夜忙隨紫一消失在人群。與此同時，這邊南宮睿問：“公子，你看，咱們又轉回來了，逛了這麼久，趕緊回宮吧，讓人發現就糟了。”軒轅宸有些恍惚，隻是雙靈動水眸似是心裏生了根，怎麼也揮之不去。南宮睿再次提醒：“公子？”軒轅宸道：“既然出來一趟不容易，拿個紀念品吧。”隨手挑了個很有特色的小紅燈籠，南宮睿上前付錢，隨後二人便回宮。
     正道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是夜，上官府邸，起了一片朝霞，映襯著藍色，令人撕心裂肺的紅色。火焰燃燒，紅得如血蓮花般，霎時開滿了湛藍的蒼穹，那是不可磨滅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