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斐說話的時候，鍾明朗正在嚼一塊排骨，排骨上有脆骨，他啃得有些費勁。聽到了白素斐的話趕緊吐出排骨，急急忙忙的說：“對對對，你媽過幾天就出發，是我給報的旅遊團，要說現在旅遊業還真是不景氣，出國一趟才一萬塊錢。”莫棋坐在鍾明朗旁邊，看見他稀疏的牙縫裏殘存著肉絲和嚼爛的菜，灰色和綠色的肉菜與暗紅色的牙齦混合到一起，叫人看的直惡心，莫棋低下頭，喝了一口鯽魚湯，好容易才把惡心勁給壓下去，卻再也不敢看鍾明朗一眼
    鍾靚一邊給大家盛湯一邊笑著問白素斐：“媽，你不是最討厭旅遊嗎，我去年十一去香港，你就說我浪費錢，這麼點事兒你念叨了一個多月，現在咋還轉性了？”
    白素斐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你挺大一個姑娘不結婚不找男朋友，還不應該讚點錢養老啊，別指望老娘養你一輩子，三十五歲之前你再嫁不出去，我一腳把你踹出去。”
    鍾靚不以為意，依舊笑嘻嘻的說：“媽，你可得做好思想準備，別以為一萬塊錢就夠了，我昨天晚上看了那個旅行社的宣傳單，十天之中人家隻提供早餐，剩下的飲食都由自己解決，再說你還要買東西吧，導遊領著你們一個景區一個景區的閑逛，到哪兒都得忽悠著你們這全老太太購物，我看還得再帶一萬塊錢，才勉強夠了。”
    白素斐麵露難色：“還拿出一萬塊？這麼多錢我都心疼的快睡不著覺了，再多我可受不了了，玩幾天花這麼多錢，我不能這麼敗家。”莫棋聽見，在心裏‘哼’了一聲，以現在的物價，一萬塊頂多能去雲南走一圈，這旅行團的報價這麼低，必定是購物陷阱，就是忽悠這些老太太的，到時候達不到購物標準，導遊肯定不會放過他們，辱罵什麼的都是小事，聽說還有的導遊扣下了旅客的護照自己飛回了國，任由旅客自生自滅。但是莫棋不準備提醒白素斐，這一家人為了撿到大便宜高興地眉飛色舞，自己要是上去撲冷水，絕對是吃力不討好，說不定還會激起公憤。
    鍾明朗急急忙忙的說：“不去可不行，錢都交給旅行社了，現在退款算違約，人家就給退百分之七十，平白無故損失三千多塊，你就不心疼了？”
    白素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一臉委屈：“那怎麼辦，我命苦我認了，連旅遊都去不起，我這一輩子就沒享過福啊，我心裏憋屈呀。。。。。。”
    鍾陽看著他媽眼圈泛紅，嘴唇哆嗦，心裏也不落忍，他轉過頭去看了一眼莫棋，她還在一臉陰沉的悶頭吃飯，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他稍稍有點不滿，用腳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踢了老婆一腳，莫棋不耐煩的抬起頭看他：“你幹什麼，好好的飯不好好吃，找事兒啊？”
    鍾陽挺生氣，心想你沒看見我媽都快哭出來了，老人好不容易要出去玩一玩，你這當兒媳婦的先是撂臉子，現在又裝死，是不是太不像話了。
    鍾陽的心裏本來還照顧著老婆的情緒，可是他一生氣就什麼都不管不顧了，想都沒想就說出來：“媽，該去就得去，別心疼那兩個錢，我和我姐一人給你拿五千塊錢，別著急上火的。”
    莫棋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鍾陽，心想這男人現在真是翅膀硬了，瞞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給他媽買東西也就算了，現在要花出去這麼多錢，居然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鍾陽這個月已經給他家花了兩千多塊，又趕上好幾個同事結婚生孩子，禮金也支出兩千多塊，他現在根本就是靠老婆養活，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出這樣的話，莫棋氣極反笑，沉下心來繼續看戲，看一窮二白的他到底從哪裏搞到這筆錢。
    白素斐表現的很感動，也很為難：“這不好吧，你也不富裕，當媽的不指望你孝敬什麼，你們自己能過好就行，媽不能要你的錢，媽不忍心。”
    莫棋終於聽不下去了：“媽，這錢您放心的拿著，反正您這一去一回的也要半個月，隻給您五千塊錢，我看我們還賺了呢。”
    白素斐臉色不好看，但想到還要從兒媳婦手裏要錢，還是極力克製住自己，隻是把滿是橫肉的臉憋得通紅，吭哧吭哧的喘氣，像是剛剛煮熟的豬頭。
    這一頓飯吃的火藥味十足，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吃完，鍾陽趕緊拽起莫棋，說晚上單位還有事兒，就不多待了。白素斐十分舍不得，眼巴巴的把兒子一直送到了車上，才戀戀不舍的結束了這曲十八相送。
    小兩口在車上還是一句話都不說，莫棋懶得理他，伸手扭開了車載收音機，雖然播送的是一檔很搞笑的節目，但是並沒有緩釋車裏冰冷的空氣。
    就這麼開了十幾分鍾，鍾陽一個急刹車，把車停在了路邊，他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恨恨的說：“從到我家開始你就撂臉子，現在要回家了你還跟我鬧，你到底想幹什麼！？這日子還想不想過了！？”
    莫棋哭笑不得：“你有病吧，我怎麼鬧了，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反正我說話你們家人也不愛聽，那我索性不說話，這也不行嗎。”
    “你看看在我家你說的那幾句話，話裏話外不就是看不上我媽跟我要錢嗎？我還告訴你，我媽生我養我，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以前不懂事對她不好，我以後就要加倍對她好，你最好給我好好表現，要不然你以後生出來的肯定是白眼狼。”
    “我也告訴你，我肚子裏的是你的種，那肯定是個忘恩負義白眼狼，你把我害成這樣，今天還罵我，你是人嗎？！”
    鍾陽也氣得不行：“我當然不是人！哪有人能瞎了眼娶你這樣的東西，這三個月你天天跟我發脾氣，我忍了，像個奴才似地賠笑臉，你這麼對我就算了，要是敢這麼對我媽，咱就都沒好日子過！”
    莫棋氣得簡直要殺人，她聲嘶力竭的喊道：“你滾出去，這是我的車，你滾出去。”
    鍾陽真想甩開車門就走，但是實在不放心讓她一個孕婦開車，她心情這麼不穩定，出了事兒就是一屍兩命。鍾陽強行把她按在座位上，拿安全帶固定住，然後就鐵青著臉繼續開車。
    回家的車程很遠，再加上今天有大霧，所以車開得很慢，半個小時以後兩人還在車上，莫棋的氣消了一點，也不想把關係鬧得這麼僵，就沒話找話：“你要給你媽五千塊錢，這錢從哪兒出啊？”，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這話題太敏感了，基本上是挑起戰爭的那一種。
    鍾陽蹙起眉頭，剛才就是為了要爭一口氣，這才順嘴說了出來，現在才體會到，什麼叫一分錢難死英雄漢。自己拿出來五千塊，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在心裏鬥爭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的說出來：“你能不能把前幾個月攢的錢拿出來，以後我少給我媽買點東西，錢也就攢回來了。”
    莫棋沒力氣生氣了：“我不想跟你吵架，就隻能先把話說明白，你的工資卡雖然在我這兒，但是我沒花過你一分錢，你的錢，每個月最多能剩下一千塊錢，而我的錢一分也剩不下，咱們兩個人要吃飯，要穿衣服，你要麵子，天天開車上班，每個月養車也不便宜。我今天上午查了查，一共三千四百二十六塊錢，你要我就全給你。隻是如果你不介意到時候窮的叮當響，連生孩子都要去跟丈母娘借錢的話，那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聽了老婆的話，鍾陽的脾氣全沒了，一個男人沒有經濟地位，還讓自己的老婆為了這些事兒操心，真是莫大的羞恥。他心裏既有對家人的愧疚，也有對妻子的愧疚，他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混到這種地步，覺得自己虧欠所有人。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莫棋很久以前在一家網站做翻譯競賽，也就是一個廠家把材料放到網站上，由參賽者提供譯文，由廠家自行選擇最合適的。她本來也隻是閑來無事翻譯著玩，卻沒想到誤打誤撞的中了標，拿了六千多塊的稿費。她不想把夫妻關係鬧得太緊張，畢竟孩子馬上就要落地，給孩子提供最好的生活環境，她可以忍下不能忍的事，也能盡量讓自己變得偉大，就狠狠心拿出五千塊給了鍾陽，看著他感激而愧疚的表情，她以為自己總算做對了，卻沒想到，這錢還是喂了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