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船過能否水無痕?(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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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棋的爸媽一直試圖把眼光撒到別的地方,不想打擾兩人打情罵俏。聽著女兒這話說的不像話,這才又把目光向他們那邊瞧去。莫媽站起身來,過去在莫棋背上輕輕地打了一下,對著鍾陽說“:這死丫頭拿架子呢,你別搭理她”,隨後又看了看呲牙咧嘴的女兒說道:“你別蹬鼻子上臉啊,我剛聽說怎麼回事兒,你把人家的老人給氣著了,還耍小性子不接電話不回短信,真把自己當老佛爺了是吧。你看看我嫁給你爸一輩子,別說給我脫鞋了,他就是幫我刷碗的次數都不超過一巴掌,你別不知足。”
    莫棋心想你是誰親媽啊,難道說我是你從垃圾堆裏撿來的,鍾陽是你親生兒子,您老人家是想幫著你親兒子逼我就範嗎?
    莫棋氣得胡思亂想,哪裏能理解媽媽的一片苦心。莫媽當年在師範學院念書的時候有過一個男友,小夥子帥氣陽光,文藝細胞也很豐富,家庭條件也不錯,隻是有一點不好,這男孩兒比莫媽小兩歲。二十幾年前的莫媽也是貌美如花,身後追隨者也眾多,隻是跟這個小男生一比,她總覺得自己有些遜色,因此就事事遷就著這小男友,每天都要替他打飯打開水,即使在寒冬時節也會毫不猶豫的替他在冰冷的水裏搓洗衣服,還經常從自己的生活費裏省一部分出來補貼他。這小男友本事不大,卻把麵子看的比天都重要,每次兩個人看個話劇吃個路邊攤什麼的,他都堅持付賬,並且毫不吝惜。
    可隻有莫媽心裏知道,他那鼓脹錢包裏的錢幣均是從自己口中省下的,從自己不舍得買下的那件裙子身上省下的。莫媽站在很多年後回看當年的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那般糊塗。
    後來還是莫棋的姥爺知道了這件事兒,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來學校找那男生談了一次話,大體的意思就是不看好兩個人,希望他們分手。這男生大概是讓莫媽給慣出毛病來了,一點委屈都不肯受,當即就和女友分了手。莫媽當時是絕不同意,怎奈人家無論如何也不搭理她,時間一長也就作罷了。後來她遇見了比自己大三歲的莫棋的爸爸,兩人談了一年戀愛就結婚了。
    莫棋的爸爸是個勤快的男人,早年在一家小國企的廠子裏混個閑職,一張報紙一杯清茶就能輕鬆地打發一天,這等美差在別人的眼裏是穩當當的鐵飯碗,可在莫爸的眼睛裏就是個死氣沉沉的墳墓,一天到晚除了給領導拍拍馬屁,伺候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兒之外,就再沒什麼值得提起的。他絕不甘心把一生都耽誤在那裏,在結婚的第二年就在廠裏辦理了停薪留職,暗自裏下海去了。其實莫爸在這一點上跟鍾陽他爸挺對脾氣,都是不安分的人。
    自己做生意必定吃了許多說不出的苦,隻是摸爬滾打十幾年之後終究是有了些成績。可當年莫爸所在的國企廠子早就負債累累,搖搖欲墜了,他當年辦的也是停薪留職,雖說十幾年沒在這廠子裏領過一分錢,但好歹公職還在此處,總歸不忍心看見廠子裏百十來人下崗之後為生計發愁,便索性把廠子買下來,成了自己的私產。莫爸以前都是替廠子到處收購原材料,送到廠子之後經過加工,他再以代理商的身份替人家聯係大宗的買家。這其中的一道工序不經過自己的手,利潤最起碼就要減少一半,如今有了這個場子,莫爸索性就進行了一係列的加工生產銷售,幾年下來利潤如同滾雪球般,身價也豐厚了不少。
    莫爸能掙錢,卻不會持家,因此家裏經濟大權都是由妻子獨攬,他對於家務也是屬於甩手掌櫃,一推二六五。但好在莫媽是天生好強的性子,什麼事兒都愛大包大攬,因此也不覺得辛苦。隻是在多年之後感慨,多虧當時沒有和那個小男友配成一對,如果真的和他結了婚,這一輩子必定十分辛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勞累,關鍵是心裏的卑微和痛楚,哪裏還會有今天的豐衣足食,完事知足。女人嫁人必須要找一個有擔當有氣量的男人,能在她軟弱的時候為她頂起一片天,在她犯小性兒的時候包容的一笑而過。因此她才如此中意鍾陽,看到他幫莫棋脫鞋更是歡喜,也更安心了。
    這邊鍾陽還是笑的一臉諂媚,圍著莫棋不挪步。莫棋要洗臉,他就在旁邊遞毛巾,莫棋要喝水,他就在一邊拿杯子。莫棋是不管你怎樣,就是一副沒看見的樣子,就是斜著眼睛該幹嘛幹嘛。
    莫棋上小學的時候跟班裏的小男孩打架,她把人家的臉都給撓破了,自己卻連哭帶嚎的驚天動地,把老師給嚇得以為那男孩怎麼欺負了她,讓這漂亮的小姑娘哭的都快閉過氣去了。邊讓男孩的家長帶著兒子去莫棋家登門道歉,等人家到訪的時候,莫媽莫爸對人家客氣得很,連連說沒關係。倒是莫棋這個小女魔頭衝到男孩麵前,連踢帶打的把人家給轟出去了,讓雙方家長尷尬不已。後來莫媽問了問女兒,到底是為了什麼。莫棋滿不在乎的說:“那家夥要搶我的東西,我不給,他就把我推到地上還罵我。這種人絕對不能原諒!”
    莫媽看著鍾陽辛苦獻媚這一幕,並不著急。她太明白自己的女兒,莫棋要還真是生氣,必定連抓帶撓的把鍾陽給攆出去,那還能這樣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服務啊。
    這時候,坐在沙發上看財經頻道的莫爸接了個電話,臉色立刻凝重了起來,幾句話說下來,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最後說了一句:“大姐,你千萬別著急,我們馬上就過去,你在醫院好好呆著,千萬別亂走!”說完放下電話,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莫媽看著奇怪,走過來問道:“莫信達,你怎麼了,是不是大姐出什麼事兒了?你這臉色可不大對啊。”
    莫爸好像從極大地震撼中恢複過來一般,愣愣的說:“莉莉跳樓了!”
    此話一出,屋子裏的另外四個人全都愣住了。莫爸在家裏排行老四,有三個姐姐和一個弟弟。其餘的兄弟姐妹過的雖不富裕,倒也還過得去,唯獨大姐莫淩的日子過得不好,莫淩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兒,跟一個很不靠譜的人結了婚,婚後這人就知道在單位聚眾打麻將賭博,被查出了幾次卻屢教不改,終於被單位清退了。下崗之後開過小吃部,擺過小地攤,都因為吃不了苦而不了了之。後來一股氣跑到南方做生意去了,從此就沒了消息,莫淩一個人辛苦的帶著孩子過日子,天天等著丈夫回來。
    丈夫走的時候,莫淩的女兒莉莉才十二歲,等丈夫帶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再次的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莉莉已經二十二歲了。莫淩離婚之後很快又找了個人結婚,下半輩子也算有了著落。隻是莉莉沒人管了,這姑娘從小成績不好,初中畢業就不上學了,她媽也管不了她,索性也就不管了。莉莉缺錢花沒辦法,隻能交了個男朋友,靠人家養活。男朋友是一家KTV的服務員,看見歌廳裏陪酒的小妹賺得多,就跟莉莉商量讓她去做這個,沒想到莉莉痛快的一口答應。從此就當上了坐台小姐,其實這種服務行業並不是都是出賣身體的,坐台小姐多為陪酒女郎,隻是陪唱歌的客人喝酒,並不提供性服務,屬於賣藝不賣身類型。那些性服務者屬於出台的,隻是眾人不知道他們行業的規矩,還都以為莉莉就是賣淫女。莉莉也不解釋,索性跟家裏人斷絕了聯係,就算是她媽都有三年沒見過她了。
    事實上莫家還有一個人和莉莉保持著緊密地聯係,這個人就是莫棋。莫棋從小和莉莉一起長大,兩姐妹的感情比親的還親近幾分。莫棋從沒嫌棄過表姐的身份,兩姐妹一個月就在一起聚聚,吃頓飯逛個街什麼的。
    就說上周,莫棋還見到了莉莉。雖然被酒精折磨的肝疼胃疼,臉色焦黃,但莉莉的情緒還算好,這怎麼才幾天的光景,她就跳樓輕生了呢?
    莫媽一聽,趕緊催促著傻呆呆的莫信達:“你傻啦!莉莉現在怎麼樣啊,這孩子怎麼回事兒,好幾年沒消息,怎麼就成了這樣兒啊!”
    莫信達緩過神來:“大姐說莉莉是送到醫院的時候意誌還清醒,現在還在手術室裏呢。大姐身上也沒錢,這才給我打電話。”說完趕緊起身穿上外套,一遍又對莫媽說:“你趕緊把咱家的現金都拿出來,醫院催著交錢呢,莉莉這情況可不能耽誤。”
    莫媽犯難:“你昨天拿回來那幾萬塊錢我今天早上剛存進去,家裏一共才幾千塊錢,這也不夠啊!”。莫媽說得也是實情,倒真不是舍不得。莫家住在三環外的一棟連體別墅,園區附近也沒有銀行,到市區裏提錢還怕來不及。
    莫信達氣急敗壞的說了一句:“你著什麼急啊!這可怎麼辦,誒算了,先到醫院再說吧,看看能刷卡不能吧。”說完就拽著莫媽要出家門。
    鍾陽聽到這兒,趕緊說了句:“叔叔阿姨,我身上還帶著五萬塊錢,您趕緊拿著,多少頂點用,趕緊救人要緊,您告訴我哪家醫院,我開車送你們去,您現在情緒激動,開車不安全。”說完撈起身邊的公文包,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一把就塞到了莫信達的手裏。
    莫信達雖然也知道這樣兒不合適,但也實在著急,感激的看了鍾陽一眼,就結果牛皮紙信封揣進了懷裏,又哆嗦著手掏出車鑰匙放在鍾陽手裏,四個人匆匆的就出了家門。
    到了醫院正趕上催繳手術費,莫信達帶著鍾陽的錢,交完手續費還剩了五千塊,順道正好給醫生封了個大紅包。在手術同意書上剛簽完字,莫信達像是虛脫了似地,一屁股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
    跟鍾陽一起辦完了住院手續,莫棋趕緊坐到哭個不停的大姑旁邊,安慰了起來。轉眼間莉莉進手術室已經四個小時,外邊的天都黑了,鍾陽肚子裏一陣咕咕的叫著,想著大家肯定也都餓了,便轉身出去給大家買吃的去,正好給家裏打個電話,省的家裏著急。今天本來是星期天,早上是出來替他媽白素斐存錢的,原本打算先去莫棋家把女朋友哄好再去銀行,沒想到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
    這幾個小時裏,莫棋雖然焦急表姐的安全,但也注意到距離手術室四五米開外的地方一直有兩個穿警服的人來回的溜達,時不時的向手術室看上幾眼,明顯的就是監視他們。莫棋問向已經哭不動的大姑:“大姑,那兩個警察怎麼老在這兒不走啊,難道我表姐是讓人謀殺未遂?”
    莫淩蒙蒙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今天中午正做飯呢,就有人給我打電話說出事兒了,我趕到這兒就是這兩警察在這兒守著,我腦子都懵了,也就沒顧得上問。”
    莫棋越想越不對,站起來就走到那連個警察麵前,直接就問道:“請問一下,我聽我大姑說是您兩位把我表姐送來的,我表姐到底是為什麼跳樓啊,我們家人想了解一下情況,麻煩您了。”
    那兩個警察顯然是有準備的,兩個人跟約好了一樣,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擺擺手讓她趕緊走。莫棋不死心,還是反複的問著,那兩個警察終於給問煩了。其中一個年輕一點兒的警察不耐煩地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兒,我們都說了不能告訴你,還沒完沒了的問什麼呀。再說了,你們自己家人幹的事兒,你心裏還沒數兒嗎?”莫棋越聽越糊塗,再問是多一句話都沒有了。
    莫棋一看這情況,越發覺得有問題。正好一回頭看見鍾陽提著一大包豆漿和包子回來了,趕緊一把把他拽到角落裏。低聲把情況說了說,末了來了一句:“你去幫我問問,畢竟你們是同行,他們可能能跟你說實話。”
    見莫棋總算願意跟自己說話,鍾陽趕緊屁顛屁顛的說:“媳婦你放心,我一準兒給你問明白”,說完先走過去把豆漿和包子送到莫媽手裏,又從懷裏掏出一份紙包的雞蛋灌餅給莫棋,囑咐她趕緊吃飯,別餓著。然後就向那兩個警察走過去。
    莫棋看著他的背影,心裏一陣感動。即使跟著自己奔波了一天,他一句怨言都沒有。還記得自己喜歡吃雞蛋灌餅,不過隨意的說過一次而已,他居然就能記住,也許這個男人付出的愛,確實值得自己用心去珍惜。
    莫棋一個餅還沒吃完,鍾陽已經回來了,並且示意她跟自己上剛才那角落去一趟。莫棋顧不上吃,擦擦嘴趕緊就過去問道:“怎麼樣?問出來沒有?”
    鍾陽的臉色已經沒有剛才的平靜,而有些嚴肅:“最開始他們也不告訴我,後來我把警官證亮出來,他兩就沒再瞞著了。隻是他們也不知道多少,今天下午才接到任務把你表姐送到醫院,隻知道你表姐是在警察局跳的樓,而且更嚴重的是,這事兒跟毒品有關係。”
    “毒品?這怎麼回事兒啊?”莫棋傻眼了
    “你告訴家裏最好有點心理準備,表姐隻要是活下來,可能跟這事兒脫不了幹係。販毒兩百克就能判七年刑,何況你看那兩人神秘的樣子,這件事兒簡單不了。”鍾陽盡量溫和的說道。
    說話間手術室的門就開了,跟電視劇裏演的一樣,先出來了四五個全副武裝的護士,還沒等家屬上前呢。其中一個剛脫下口罩的護士就喊道:“王莉莉的家屬,誰是王莉莉家屬?”
    此話一出,不僅這家裏的五個人圍了過來,剛才那兩個若隱若現的警察也立馬走過來聽著。護士倒是一點也不避諱,一邊在本子上寫著,一邊頭也不抬的說:“王莉莉家屬是吧,病人暫時沒生命危險,但是腰椎以下粉碎性骨折,左側肋骨粉碎性骨折,骨盆錯位。先觀察四十八小時,挺過去命就保住了,跟你們交個實底,最好的情況就是骨盆長好了,能坐住輪椅,極有可能就是全身癱瘓。行了,來個家屬跟我過去辦個住院手續,把錢交上。”
    護士說得冰冷而專業,絲毫不顧忌家屬的感受。莫淩聽完,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隨後看見女兒被推了出來,趕緊走過去看女兒。莫信達下午出去了一趟,取了二十萬在身上,本來想把五萬塊錢還給鍾陽。鍾陽卻說什麼都不要,說等著事兒過去再說。
    莫信達心疼外甥女,莉莉才二十五歲,人生還沒開始就已經盡毀,之後大姐一家的日子還不知道有多艱難。可是他卻不知道苦命的外甥女招惹了多大的麻煩,這麻煩會讓他們一家的日子,都變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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